原创文/董元奔（江苏宿迁）

公正执法是当代执法者的基本职业素质要求，当然，自从几千年前有了法律法规，执法都是要求做到公正的。公正，究其含义，未必只是讲公道和不偏不倚，它应该还包含其他一些内容，特别是人性化。人性化并不是讲人情，更不是徇私情，人性化执法是公正执法的另一面，二者是一张纸的两面，不可分割。人性化执法可以使执法者推己及人，防止用法不足或用法过度，从而把公正执法落到实处。我们如今的许多执法机构都对执法者有热情服务的要求，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在古代，即便是所谓青天大老爷，也是很难做到人性化的，因而其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未必能真的做到了。诸葛亮、房玄龄、包拯、王安石这些清官能吏都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因执法冷酷造成法制被亵渎的“不良”记录，这里我以汉景帝时期的“清官”郅都为例谈谈执法者的人性化。

《资治通鉴》卷十六载：汉景帝中元二年（前），临江王刘荣犯事被中尉郅都拘捕，按律当斩。刘荣认为自己冤枉，要求上书给父皇汉景帝申明情况，郅都不允，刘荣愤而自杀，以死全节。

郅都凭借个人判断，认定刘荣犯法，谁能保证郅都的判断不会有偏差呢？古代对犯罪者本来是给予“上诉”权的，这种权利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钦差大臣或者上一级衙门会定期对下一级衙门的重要案子复查；王公大臣犯案一般是要经过皇帝亲自复查的；全国死刑案子一般也是要由皇帝或者皇帝指派的机构进行核准的；此外，特殊情况下，自己认为有冤情的犯罪者亲属还可以进京向皇帝伸冤。刘荣身为皇帝的儿子，一方诸侯，如此重要的人物，且又被定为死罪，刘荣向皇帝申请解释如何不妥？何况，皇帝本是应该对这类案子过问的。郅都的做法显然不只是绝情，他或许有其他目的。郅都曾因执法公正严格且不避权贵而有“苍鹰”的美誉，试问这种“苍鹰”真的能够做到公正吗？刘荣本是太子，两年前刚被汉景帝废掉改为临江王。郅都身为中尉，官阶不是很大，他居然敢如此对待前太子，可见，即便是皇帝的儿子，也是“落坡凤凰不如鸡”啊！古代宫廷的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上林苑的“公共厕所”很简陋，基本上是用高粱秸秆围了三面，空下的一面并没有安装柴门。上林苑作为西汉皇家狩猎场，有很严格的打猎和放养野兽相结合的“生态”措施，大小野兽是时而可以看到的。仍据《资治通鉴》卷十六，就在临江王刘荣入狱前，有一天，汉景帝到上林苑打猎，许多官员包括郅都随行，废太子刘荣的生母栗姬也随驾。栗姬如厕时，有一头野猪钻进厕所中，汉景帝和郅都都看见了，汉景帝目示郅都去解救，郅都却装作没看见，汉景帝只好拿起一柄长槊准备自己进去。不料郅都劝谏道：“亡一姬，复一姬进……”固然母以子贵是古代后宫的常态，但是，失去太子位子的刘荣毕竟还是诸侯王啊，而栗姬能够随驾游猎，说明栗姬还没有完全失宠，郅都居然说出这种令人浑身打颤的话，这不是什么无私无畏了，这分明就是拿人的生命如儿戏。如此草菅人命的郅都怎么可以有“苍鹰”之誉呢？如此冷血的中尉又如何能够做到执法公正呢？试想，如果刘荣没有被废，郅都敢如此对待栗姬吗？究其原因，既然“落坡凤凰不如鸡”，那么，早先养育凤凰的“神女”也就不如一个鸡婆了啊。

刘荣被废了太子，即便如此，难道汉景帝就不再爱这个儿子了吗？其实不然。刘荣死后，皇帝和刘荣的祖母窦太后均对郅都大怒。郅都不能理解汉景帝人伦的一面，他大概把自己迫害刘荣母子作为巴结汉景帝的手段了，说到底这只是因为郅都没有人性。没有人性的人，当然是难以做到执法公正的。清人王夫之在谈到法令与执法者的关系时说：“法严而任宽仁之吏，则民重犯法而多所矜全。法宽而任鸷击之吏，则民轻犯法而无辜者卒罗而不可活。”汉景帝继续实行汉太祖到汉文帝延续了半个多世纪的休养生息政策，但郅都却非宽仁之吏，这也许是汉景帝不明的一面。不过，刘荣死后不久，郅都莫名其妙的“犯法”了，汉景帝下诏处死了郅都。汉景帝处死郅都未必公正，但是，封建社会的法制又怎么能做到公正呢？作为清官被载入史册的郅都都如此，作为“文景之治”开创者的明君汉景帝都如此，中国古代的冤案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