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恩仇难泯
江城手握成拳,并不说话。葛金忠道:“敢问赵总镖头与 老拳师是如何遇害的?”
那姓余的道:“昨夜我等已至青城百里之外,那地方却没有集市人家,便只好宿于一间野庙之中。我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门外马匹嘶鸣,当下起身去看。刚到门边,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我根本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手掌迅捷无比地封住了周身大穴,我霎时僵在那里,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幸而庙中也已有人惊醒,大叫当心,我听出是我师弟,心想他可拦不住那道白影,却苦于无法动弹,便只能竖起耳朵去听身后的动静。但身后却并未发出打斗声,想必是我师弟与我一般,瞬息便已被点中穴道,根本无法还击。
“接着我听到我师叔在愤怒地喊道:‘你是谁?一道清冷的声音答道:‘李清灵之子——李傲雪!我不明所以,李清灵的名号我还是 次听,至于李傲雪亦是闻所未闻。却听师父大声道:‘原来是剑仙子嗣复仇来啦!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李清灵,便是剑仙!可他的子嗣为何要向我师父、师叔寻仇呢?
“那李傲雪道:‘我敬二位是前辈,所以给你们自尽的机会。他说这句话,就跟常人说‘晚上吃什么一样平静,却令人心寒。我师父道:‘当年确是我等对不住你双亲。也幸而你母亲得了解藥活命,否则,我二人的罪孽将何等深重?那李傲雪冷笑道:‘你少在这惺惺作态,若是你心有此念,只怕当年也不会参与到那一战之中,更不会如此急着去青城与江城会合了!我师叔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好歹,我便替你长辈教训教训你!那李傲雪闻言大怒道:‘好胆,竟还敢言及我父母!说罢,三人便动上了手。我师父年岁已高,气力不足,师叔近来身子抱恙,依旧跟他斗了许久,这才落败。”
江城、银、葛三人心知这姓余的在有意夸大其师父、师叔的厉害。以李傲雪的功力加上其报仇的心理,那长沙二杰无论如何也无法撑过一盏茶的工夫,那句“斗了许久”,想必是虚构瞎扯,而“这才落败”,应该是“转眼落败”。但三人却也不去拆穿,依旧沉默地听着。
“……那李傲雪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师父道:‘技不如人,死而无憾。我师叔却大喝一声,似乎不顾重伤之躯,依旧跟李傲雪拼命,嘴中喊道‘:师兄快走!可……可他的话还未曾落音,便只听“哧”的一声。我师父惨声道:‘师弟!我心想,难道师叔已经被那魔 给杀了么?接着,师父痛叫一声,显是被李傲雪重创。接着那李傲雪道‘:我父辈的仇,今日便由我来报还吧。接着,师父便也没有声息。我只恨自己本领低微,竟始终无法动弹分毫,否则,我……我宁可替师父师叔受此伤痛,代替他们去死。”说到这儿,不由得声音喑哑起来,面色悲痛,眼中有泪滴落。
葛金忠道:“好!你是条好汉子。”
那姓余地道:“前辈此言当真折煞小辈也,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我恩重如山的师父、师叔死在面前,却毫无办法!我……”
紫檀突然插言道:“据你所言,当时你背对着他们,一切动静都是靠听来的,那倒也不是‘眼睁睁。但若说是‘耳睁睁嘛,似乎却也不妥得很……”
姓余的闻言心中动怒,但见紫檀年岁尚小,又是女流,便也不搭理,只对葛金忠微作一揖,续道:“那贼子杀掉我师父、师叔之后,便去与我师弟说话:‘你是赵镖头的弟子吧?我师弟冷哼一声,却不去理他。李傲雪又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既已杀了赵镖头,就不会再为难他人。当年的事情,料来你也没有资格参与。
“只听‘啪啪两声,他似已将我师弟的哑穴解开,我师弟得以出声,当即破口大骂道:‘你这臭贼,杀我师父,真该将你千刀万剐。我陈某与你不死不休!那李傲雪的声音竟依旧平淡,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便立刻死了吧。说罢,我师弟突然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那恶贼便又来到我的跟前,我见他相貌清秀,面如冠玉,气度出尘,竟不由得心中暗暗折服。暗道若是萍水相逢,以我的性子定要忍不住去与他结交一番。但这个恶魔,他杀死了我师父、师叔,我与他不共戴天!”言至此处,他神情惶恐,似乎依旧不曾彻底脱离那位男子给他带来的恐惧,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他在我身旁转了一转,突然将我的上衣撩开。我心想这恶贼要是一剑给我杀了倒也干脆,但他这般作态,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折辱我了……
“他轻笑一声,扬起手中的长剑,向我刺来。我心想,快些将爷爷一剑了了吧。但又觉得奇怪:若是要一剑将我刺死,那又何必剥我上衣?天下间只怕也没有这般古怪的杀人方式。还来不及想得清楚,便只见他用剑尖在离我肌肤寸许之外来回划动,初时我并不知他在搞什么 名堂,心想有种的你便将我的哑穴也解开,爷爷虽打不过你,但也非将你的十八代祖宗从头骂到尾不可。直过得一盏茶工夫,我才感到他的剑尖凌空所过之处都是火辣辣地疼,我竟感觉有黏稠的血液流出,当真不知他是如何能够做到隔空伤人……”
“剑气!”葛金忠道,他有些失神,说完这两个字,便闭口不语。
江城道:“不愧是剑仙之子!如此年纪,便已达到了能够凝生剑气的境界,难道当真要再出一个剑仙么?”
银梨花道:“当年李清灵在他这般年纪时,已然天下 。这李傲雪眼下还做不到这一步。余少侠,你接着讲。”
那姓余的道:“那恶贼竟会剑气?他……他那般比划一阵之后,居然没有杀我,就此走了。等到天明,他封穴的力道逐渐消减,我方才能够动弹。我忍痛将师父、师叔、师弟的遗体葬了,大哭一场,在三位面前起愿,我余青峰若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悲痛之中,撕拉一声将衣服扯开。
紫檀“哎”的一声,急忙将头转开,不去看他。其余众人只见那姓余的胸腹之上伤口密布,都已凝成血痂,沟壑纵横间居然组成八个猩红的字:“剑仙之崛,岂倚剑谱?”
江城冷声道:“当真是好生狂妄!”
葛金忠道:“真是笑话。不是倚靠那剑谱,难道李清灵便当真是个神仙?”
银梨花道:“无论是李清灵还是其子李傲雪,少年之时都已到达凝生剑气的境界。‘剑仙之崛,岂倚剑谱?哼,当真以为我等都是傻子不成?”
余青峰扑通一声拜倒在地,悲声道:“小辈无力报此血海深仇,恳请几位前辈念在与先师的交情上,务必出手除去此僚!”
江城神色黯然,点点头道:“江某一定尽力。”
银梨花与葛金忠对视一眼,心想李傲雪无论怎么样都是一个注定的对手,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但却是一定要打的。当下也对余青峰道:“我等也决不会袖手旁观!”
余青峰叩地致谢,而后退出书房。
江城道:“六日之后,朝中大将李立言将在这青城之中摆下天下英雄擂。届时那李傲雪定然会到,他人既然到此,难道还会放任那部剑诀落入旁人之手不成?如此一来,我等势必要与其斗上一斗。”
银梨花道:“却不知是如何斗法?”
江城道:“此次虽设擂台,但想来应不同于江湖上传统的比斗一般简单。具体规则小弟眼下也并不知晓,这乃是朝廷举办此次盛事的秘要。”看了银、葛二人一眼,续道,“依我愚见,朝廷此举是为了让江湖上崛起一位真正的 强者。此人非但要武功高强,而且定要是位侠义之士。此次不仅要将那部仙剑诀赠与胜者,还要助他一统武林!”
葛金忠道:“一统武林?好大的气魄。”
江城道:“有朝廷出手,此事虽难但却也不是问题。”
银梨花道:“似你这般说来,此次剑诀的得主便是那‘西天一剑宁天远了。”
江城道:“不敢相瞒二位,那西天一剑实已被朝廷内定为胜者了。朝廷举办此盛世,只不过是要让他的名气能够真正地响彻天南地北,甚至超越当年的剑仙!”
银梨花道:“朝廷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一来,江湖人士也都将成为朝廷遣用的棋子了。”
江城道:“银女侠此言差矣。朝廷此举,全是为了天下社稷。推选出一位武林之主,便是为了管制住各处的山寨绿林,要使得江湖浪静,武林太平,百姓安康。”
葛金忠道:“原来我等一番跋涉赶到青城,为此事耗尽时间心血无数,竟是要为他人做嫁衣。”
江城忙道:“葛兄万不可做此念想。小弟私下与宁天远也颇有交情,早已与他身处同一条船上。二位,只要我等助他折桂,只怕也是好处不少。那西天一剑为人极具侠义,我等此时助他一臂之力,往后就算要将那剑谱借来瞧瞧,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银梨花眼中精芒一闪,道:“若当真是为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倒也可行。”
几人又谈论了一会,而后各自散去,不在话下。
却说那李傲雪自当晚斩杀长沙二杰,以报世仇之后,跨上马匹,径直赶回青城。等抵达青城时已是上午时分。
一家客栈内,与他同行的那锦衣女子见他平安归来,心中欢喜,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雪哥,怎么样了?”
李傲雪道:“此仇已报……但那江城却一直缩在青城府中,广邀天下高手于席间,此际倒也不宜动他。”顿了一顿,道,“对了!灵妹,你可有查到那朔海和尚的下落?”
原来那锦衣女子面上一红,道:“雪哥,此处不比西域,你……你还是叫我凌灵的好。”
李傲雪一怔,道:“我都这般叫了十几年了,为何要改口呢?”
凌灵将头低下,轻声道:“免得旁人误会。”
李傲雪笑道:“我偏不,灵妹,灵妹,灵妹!”
凌灵扬起粉拳砸在李傲雪的右肩之上,道:“你再这样,我便不跟你说那朔海和尚的消息啦!”
李傲雪笑道:“既然如此,且让那朔海和尚再多活个一两天也罢。”
凌灵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让李傲雪瞧见她已微羞红的面色。
李傲雪道:“朔海和尚只不过是条小鱼,咱们这次要捕的,可是条蛟龙!”
凌靈闻言,转过身子,正色道:“可要我事先去通知我那师侄?”
李傲雪道:“不用,咱们亲自去会一会那‘西天一剑!”
凌灵道:“他这名号真是好笑,我看是一剑上西天。”
李傲雪沉吟半晌,道:“不可大意,此人不仅功力精湛,而且城府渊深,是个劲敌。咱们万万大意不得。更何况,此次所谓的‘盛事主办人竟然是我家族中的长辈,这才更为棘手。”
凌灵道:“虽然如此,但咱们之前的准备也不是白做的,我天水阁也不是任人欺压的!”
原来这凌灵乃是李清灵夫妇的养女。
李清灵夫妇归隐西域之后,不愿意随达纳夫一同栖身于 营之中,便在为李清灵之母李瑶晟清扫完坟堆之后与达纳夫分手。二人在苍茫的大草原上寻到了一湾如同宝石般清透的湖泊,便在那湖畔居住了下来。
这湖畔也早有居民,见这新来的一男一女直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尽皆表示欢迎,热情招待,无私帮助。
两年之后,二人在这里生下小傲雪。又过得两年,邻家老爷子桑特寿终正寝,将兀自裹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孩托付给了李清灵一家。
如此一来二人又得一女,当真是欢天喜地。
却说这小女孩父亲乃是西域本地人士,但其娘亲却是游历至此处的中原之人。这对夫妇婚后很快便诞下一名女婴,按常理说,该是男耕女织,享天伦之乐,但这二位却并不这样。他们不甘一辈子生活在这草原之上,想要去过些繁华热闹的日子,见识更多的人物与是非。于是,竟忍心对这女婴不顾不问,径自去中原经商去了。此生究竟会不会再回来,那也是难说得很。
李清灵夫妇有了这女婴之后,更是加倍地将心思放在两位孩子身上。
二人虽然已经归隐西域,但骨子里却依旧藏着对中原的情感,中原人文的影响不可磨灭。那小女孩的母亲姓凌,便让她也跟着姓凌。至于名字,李傲雪占了母亲一个“雪”字,那么这囡囡便占父亲一个“灵”字。从此她便唤作凌灵。
等到小傲雪六岁那年,李清灵夫妇一经商量,都认为就算此处已经远离江湖,没有是非,但习武依旧能强身健体,去害消灾,于是李清灵便开始教傲雪练剑。而此子也不亏是花仙、剑仙之子,对于剑道的悟性超乎常人,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他进展极快,俨然颇具父风。
李清灵虽已内力尽失,但得子如此,也不在抱憾。
又过得两年,那小女孩便也六岁了。因女孩不适合李清灵那一派刚猛的路子,于是便由香盈雪教那小女孩武功。
盈雪少时曾向各门各派的高手强者学过武艺,遂精通百家功夫。这些年来倒也没有闲着,她凭借着自己的聪颖天资,以及李清灵对于招式透彻明亮的理解,取百家之长,去百家之粕,创出了一套独门武功,并对凌灵倾囊相授。
二人只教孩子习武,却从不跟他们说道上的规矩,甚至江湖上一些可以当故事听的奇闻轶事也半句不讲。
等到李傲雪十六岁那年,凌灵也已十四岁了。此时前者已是一位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顾盼间英姿勃发;而后者也是如青莲初绽,亭亭玉立,姿色初显。
一日晌午,兄妹二人正在草原上拆招。李傲雪的内力较凌灵为厚,但招式方面却不及凌灵的灵动。两人切磋起来,一个简单犀利,一个繁杂奥妙,倒也难分伯仲。
正打得难分难解间,忽然听得空上传来一声苍鹰的悲鸣。二人毕竟少年心性,闻声不约而同的各自向后退开两步,抬头去看,只见一只老大的灰色苍鹰正低低地从东方飞来。
李傲雪道:“灵妹,你猜我能不能射下这只老鹰?”说罢,扬起手中木剑,对准天空中的老鹰。
凌灵笑道:“这只鹰虽然飞得很低,但却很快,我瞧你一定射不下来。”双眼又向那只鷹看了一会,嘟嘴道,“这老鹰好端端地飞着,你去射它作甚?”
李傲雪点点头道:“我用木剑射它,想必也伤不了它的性命。”
凌灵嘻嘻一笑,道:“是我多虑了,因为你根本射不中它。”
李傲雪不及理会,便凝神持剑,运起内力,待那老鹰飞到前上方数丈距离时,他陡然大喝一声,手中木剑犹如一道被强弩射出的羽箭一般凌厉,带着嗤嗤的劲风笔直地射向那只苍鹰。
那只苍鹰再次发出一声悲鸣,居然陡然侧身,躲过了李傲雪所射出的那柄木剑。
凌灵见状笑道:“好一只聪明的鸟儿!”
她话未落音,便只见那苍鹰竟摇摇欲坠起来,但身子却依旧向前飞来,这般越飞越低, 便落在了她的脚下。
李傲雪笑道:“你瞧,这不是射下来了么?”说罢,便奔过去捡那柄木剑。
凌灵蹲下身子,去瞧那只鹰。她道:“雪哥没有射中你,我知道的,但为什么你自己要落下来呢?”
她见那苍鹰神情靡颓,似乎转眼便死,不由得担心起来。当下双手将它捧起,却只觉手心沾了什么液体,滑腻腻的,这只老鹰似乎也重得出奇。
她心觉奇怪,于是又将那老鹰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抬手一看,只见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心中一惊,便将那老鹰的身子翻了过来。
只见其胸腹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而其腹下居然还绑着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
“咦?”凌灵好奇心起,将那布包打开,只见其中藏着一个蓝色锦囊,以及一块巴掌大的铁块,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第六章天水阁
还来不及细看那两件事物,便只见李傲雪从东边急速奔来,嘴中大喊道:“那边有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快些闪到路旁。”
凌灵闻言,将那只受伤的老鹰抱起,走到一旁,对李傲雪道:“你看它受伤了。”
李傲雪心知自己方才那一剑并没有触及到它,这伤必是旧伤,道:“怪不得它飞得那么低。”
凌灵将那块包着两件小东西的青布当作绷带,在那只老鹰的创口处缠上几圈,意为止血。
凌灵正想将那两件东西取于李傲雪看,但转眼间,一队人马即到眼前,马上乘客却都是中原装扮,他们一边急骋一边仰头向天空张望不休。
凌灵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天空,心想,难道是要起风了吗?
旁边乘客见她这般仰天而望之状,神色清纯,依旧略显稚嫩但却秀丽无伦的面孔洋溢着青春,极为讨喜,便不免向她多瞧了一会。蓦然间,只见她手中居然捧着一只苍鹰!
“王大哥,那只鹰就在这小娃娃手中!”那人大声叫道。
那首领人闻言一怔,急忙转过马头,走到凌灵面前停下,一双大如铜铃的双眼盯着她手中的那只苍鹰,道:“小姑娘,将那只老鹰交给我。”
凌灵见他身材极为魁梧,面貌也是凶神恶煞,却依旧跟他对视,道:“它是你养的么?”
那王姓汉子摇头道:“不是。”
凌灵道:“那么你要它作甚?它已经受了伤,是你打伤的么?”
那汉子道:“是我用箭射得,你快些给我吧。”
凌灵道:“待给它治好了伤势,便还给你。”
那汉子面显怒色,道:“小小姑娘家别不知好歹,我也不愿与你为难,快将它交给我!”
凌灵道:“我偏不给!”
那大汉哼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李傲雪,只见李傲雪也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如此一来心中怒气更甚,大喝道:“哪里来的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说着,手中马鞭一挥,向凌灵手中的苍鹰卷去。
凌灵一展步法,向后一退,便躲了过去。那汉子见她身法迅捷,反应灵敏,显是一名练家子,又见她步法飘逸利落,乃是极为上乘的轻身功夫,当下一凛,道:“你师父是谁?”
“凭你也敢问?”李傲雪冷声回道。
那汉子大怒,身子径直从马上窜出,右掌凝力拍出,直取李傲雪。
其时李傲雪虽然年少,但在其父亲的调教之下一身武功已非常了得,眼见那汉子凶神恶煞般地疾扑而来,竟不慌不乱地一挪脚步,不丁不八地站稳身形,手中木剑扬起,向那大汉的右掌心刺去。
那大汉身在空中,已不及变招,只听噗的一声,那柄木剑居然应声刺入他的手掌之中,霎时鲜血横流。
“别动,你一动,这只手便废了!”李傲雪道。
那大汉只觉手心剧痛,心中惊愤交加,心想自己乃是因大意而败,当下忍住怒意,道:“小兄弟,你将剑收回去吧,我答应你不与你们为难便是了。”
李傲雪终究是少年人,且生而处于这隐世的偏荒之地,兀自不懂江湖险恶,人心狡诈。当下便点点头,道:“早该如此。”而后将木剑抽出。
那王姓汉子急忙将手掌收回,撕下一块衣襟将受伤的手掌包扎起来,而后大喊道:“一起上,拿下这两个小 !”
李傲雪大怒,挺剑向他刺去,那汉子急忙闪身,堪堪躲过。李傲雪叫道:“哪里走!”当下剑法连绵不断施展开来,或劈或砍,或刺或撩,一招一式,皆是直取敌人身上要穴。
那汉子根本无暇抽出兵刃,他见李傲雪出招迅猛凌厉,招式之间的衔接简直无懈可击,打得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幸而他早先已经瞧清李傲雪手中所持的是柄木剑,当下便以左臂勉力招架,但这般只挨得数记,便觉手臂竟已酸麻,难以再抬得起来。
此时已有同行之人抢上,那人一枪戳出,将李傲雪的剑招生生地逼了回去。李傲雪向后退了一步,大笑道:“来得好!”而后踏着步子,直接迎上。
原来他虽自小便开始习武,但却从未与人这般当真地厮杀过。今日这群人撞在他手中,倒也是运气。
凌灵见他与一群人将兄长堵在中心,但他却大呼酣战,将师父所传授的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真是好不痛快。如此一来,她自己也不免技痒,刚想加入战团,却见东方又是一队人马急驰而来,叫道:“雪哥!东边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李傲雪一掌拍开一位敌人,喊道:“那一队就交给你啦!”
凌灵道:“好得很啊!”说罢,随手将那块铁片和锦囊揣在身上,这次她可不再退到路旁,而是堂而皇之地站在大路上,左手兀自挽着那只老鹰,右手凝劲横在胸前,立个门户,双目注视着那队由远及近的人马。
那队人马也都是做中原人士的打扮,只有领头之人戴着黑斗笠,帽檐有黑布垂下,挡住容颜,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光线之下。他见前方正有一陌生少女拦在路中,不知何故,却见她手中抱着那只苍鹰,眉头一蹙。又听稍远处有人发出打斗之声,便停下马来,俯身问道:“小姑娘,你挡在这路中间做什么?”
凌灵见他似乎毫 意,言语间也极为客气,暗觉奇怪,道:“难道你不是那些人的朋友么?”
那蒙面客笑到:“什么朋友,是对头!”
凌灵道:“你不会也是要来夺我手中的这只老鹰吧。”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心思却玲珑透彻,早已想到那群人之所以要夺这只老鹰,全是为了这老鹰身上的那两件东西,当下却故意以老鹰作为幌子去问这人。
那蒙面客摇摇头,道:“我们找的,是这只鹰身上所系的东西,不知是否已被那队人马抢走了?”
说着便望向那边。只见那里十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位少年混战,但那少年却越战越勇,招式开合间浑然熟练,手中一柄木剑来回翻飞,无人敢直撄其锋,瞧眼下这形势,只要再过得一盏茶工夫,那少年定可得胜。心中不禁骇然,暗道:这是谁家子弟?竟如此了得。
凌灵生怕他不与自己动手,便道:“告诉你吧,那两件东西便在我身上。你若是有本事便来取好了。”
那蒙面客见她容颜美丽,如青莲露水,神色炯炯,与一位故人颇为相似。突然仰首凝视着天空,心中叹道: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么?蓦然,他翻身下马,凝视着凌灵,道:“只要你接我十招而不败,那两件东西便归你了。”
凌灵将手中的苍鹰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小声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待会便来接你。”向前走了两步,对那蒙面客道,“接招就接招便了,什么十招八招的,出手吧。”她早先见李傲雪激烈酣战,已是心痒得很了,这时只渴求一战。
那人见她这般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到七八分。这小姑娘定是故意装得很霸道似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一般,实则只是想过过技痒之瘾罢了。想到这,不禁莞尔,这小女孩是天真无邪,讨人喜欢。他心中暗笑,却故意将声音挤得哑哑的,道:“狂妄自大,你当心了!”脚步一踩,长挑的身形便向凌灵欺来。
凌灵见他来势迅捷,不敢大意,当下向后急退两步,欲要避开对方攻势。但却陡然间只觉脚下一软,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便转过身来看,只见那只苍鹰已被她这一脚踩得血肉模糊,伤上加伤,登时毙命。
凌灵拾起苍鹰的遗体,看着那蒙面客,难过之色溢于青涩的小脸上。那人见状,急忙停住身形,笼罩在黑纱之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而其身后的那群人也尽皆石化于当场。要知道这些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哪个不曾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但遇此情景也都尴尬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李傲雪从那边赶了过来,他一边奔跑,一边喊道:“灵妹,那群人已经都被我击败了。”来到近前,只见此处居然安静得有些诡异,他看了一眼那位蒙面客,又看向凌灵,道,“你……这……什么情况?”
凌灵闻言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手中横死的老鹰,面上悲戚,居然泫然欲泣起来。李傲雪大怒,冲那蒙面人喊道:“这只鹰做错了什么?你非得置其于死地呢?你是何居心?”说罢,便自觉刚才的话说得实在大有问题。鹰怎么会“做错”什么呢?就算是偷吃了家養鸡鸭,那也不该动如此大的阵仗追杀才对。
那蒙面客被他如此一问,霎时愣住,刚欲出言解释,却只听哇的一声,凌灵居然哭出了声来。
原来她以为李傲雪是在出言责备于她。想她自小便冰雪聪明,乖巧伶俐,耳朵里所听到的都是夸奖赞美,从未有人跟她讲过半句重语气的话。但今日,却被哥哥当这么多人的面,义正词严地大声责骂,这叫她如何能不大大的委屈?饶是她心智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但仍是忍不住哭了一嗓子。
李傲雪见状惊恐万分,却又不明所以,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道:“灵妹别哭,待我将这恶人打败,为它报仇来!”
凌灵闻言一愣,这时方知原来李傲雪责问的乃是面前的蒙面客,当真是又气又喜,叫道:“你起开,我才不要你来!”说罢,将手中之物交给李傲雪。
李傲雪见她竟对自己发气,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是接过死鹰,点点头道:“那么你小心些。”
凌灵怒视着那蒙面客道:“若不是你,想来可怜的鹰儿也不会这般死了。”
那蒙面客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只不过是“帮凶”一位,而正在行凶的“元凶”却是你自己,可这时却迁怒于我……但见凌灵稚嫩喜人的面容上满是娇嗔薄怒之色,秀眉轻蹙,气呼呼地鼓着香腮,当真是天真美好得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欢。于是稍一沉吟,道:“若是我能够接你十招,你便饶过我吧。”
凌灵闻言,登时被逗得扑哧一笑,但想到自己泪痕未干,不免十分尴尬,当下便迅速强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磨着晶莹精致的贝齿,喝到:“你接得住再说!”说罢,左手自腰间发拳,直击对方胸口。
那蒙面客心想,这是武当派长拳的起手式,难道这小姑娘是武当门下?当下伸手一拂,欲要将这一拳的方位带偏,从而化解。
却见那小姑娘居然还不待他拂中手腕,便陡然变招,那只手掌化拳为掌,五指伸直合拢,犹如一条灵动的小蛇一般,急向右肋戳来。
他心下一惊,略感奇怪,这乃是江西五行门的蛇形拳。当下身子向左一闪,径攻对方左肋。
那小姑娘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脚下步法一变,身形一晃,宛若一片被秋风带起的叶子一般,竟已绕到他身后,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扣,径直向腰阳关点来。
蒙面客见她认穴 ,力道准头也是分毫不差,心中一凛,忙伸手后撩,将这一式出自少林的拈花指化解,顺手一带,要将她拖得跌倒。
凌灵娇叱一声,右手仿佛化作了一条软若无骨的灵蛇,一扭一挣之间,便已逃开了那蒙面客的牵制。此时,她心中终于明白,这蒙面客功夫实不在李傲雪之下,心中却是一喜,乍遇强敌,如何能不好好切磋切磋。她精神大振,招式连绵不绝地打出,一招比一招精妙,一招比一招灵巧。
那蒙面客见状,心中大惊,但见她出招居然从来没有重复,不同派别的一招一式间,竟连贯通顺至极,哪里敢怠慢分毫,早已小心谨慎地应对起来。心中只想,我不能将这小姑娘打伤,也不能被她打伤。
这般直斗了一顿饭工夫,凌灵才将香盈雪所传的一套“飞花乱絮拳”打完,这时候已经累得出了一身大汗,她退后两步喘息道:“行了行了,你已经接了我一百多招了。虽然还是没有原谅你,但此际却也不想再跟你多做计较了。”
那蒙面人内力远较凌灵为深,此时依然呼吸平稳,举止自若,闻言慨然道:“你的拳法真是精妙的很,竟然融百家之长于一体,当真是厉害极了。”
凌灵道:“你这般夸我也没用。”
那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道:“我这一生言出必行,既然你已在我手中走过一百多招,就应该兑现之前的话。”
李傲雪走过去扶住凌灵,道:“什么话?”
那蒙面人道:“系在老鹰身上的令牌与锦囊,便属于令妹了。”
“如何敢当?”还不待兄妹二人回话,便只听远处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只见西边草坡上逐渐显出一个窈窕的人影。
李、凌兄妹忙奔了过去,叫道:“母亲。”
香盈雪笑着看了李傲雪一眼,宠溺地揉了揉凌灵的头,走进那蒙面人道,微施一礼:“敢问阁下是否便是天水阁深海龙王邹寒潭邹阁主?”
那蒙面人还礼,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香盈雪,半晌后才道:“不敢当。阁下可是……”
香盈雪点点头,打断他的话语,道:“小女无才无德,岂可手持天水令,身带神液囊。”
那蒙面人闻言,突然间将带在头顶的黑斗笠取下,只见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姿色卓卓,虽无法与香盈雪如天地所生般的美丽相提并论,但却也极具风韵,她道:“敝派师祖在世之时,曾最中意门中小师叔。然而眼下师祖已故去,小师叔患病早夭,先师也因与内贼相斗而亡。我虽是门中大弟子,却穷极心血,也练不透祖师所传下的心经,不敢自认传人。今日我偶遇令嫒,真乃人中之凰,天纵之姿,想来定足以将师祖的遗愿达成……应是天意如此,还请夫人不要拒绝。”说罢,居然盈盈一拜。
香盈雪见她身为一教之主,居然将家底细透露得如此直白,自是对自己信任至极,言辞举止间又如此谦逊,当下暗自点头,也还了一礼,道:“小女虽生长于农家草野,但性子却被惯得极为骄横……以后,便请阁主多多管教了。”
那邹寒潭听她答应,大喜道:“豈敢。”当下面向凌灵,突然间身形一矮,居然跪了下去,口中喊道,“参见师叔!”
其身后那十几人也连忙跪下,喊道:“参见师叔祖!”
凌灵不明所以,急忙将邹寒潭扶起,道:“什么师叔祖?”
邹寒潭道:“师叔身上那两件东西,本是我门中掌门信物,但却遭内贼偷窃,流失在外已有三年之久,今日,方得重归门中。既然那两件东西眼下已在师叔身上,那么等回到总坛之后,举办万众盛会,祭天祭祖,再奉师叔为阁主!”
凌灵闻言,急忙摇手,怯声道:“我是不会当教主的。”说罢,看向香盈雪。
香盈雪对她一笑,道:“这是你自己的事。”
邹寒潭高声道:“我天水阁立于中原东海之上,开派祖师宗旨乃是为天下万民造福,专抱打不平,救苦救难。但三年之前,门中不幸,陡生内贼叛 ,以致全派上下英才凋零。其时在下身为第三代首座弟子,便只能勉任阁主之位。可这三年来,我庸庸碌碌,竟不能使天水阁之势有丝毫起色,每思至此,余心深愧。幸而今日夺回我派掌门信物,倒也略抵此过……”接着又对凌灵躬身道,“以师侄看来,师叔的品行武功,均可胜任教主。但师叔毕竟年纪尚小,于人情世故知之不细。依小侄愚见,师叔应随我共赴中原总坛,早些熟悉教中事务,修习师祖亲撰心经。”
凌灵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
邹寒潭道:“随时可回。阖教上下,师叔之言便是命令。谁敢忤逆,我邹寒潭 个罚他!”
凌灵闻言,心中一喜,道:“那么我要我哥哥也去。”
邹寒潭道:“是!”
李傲雪道:“这……只怕不太好吧。”
凌灵道:“有什么不好?雪哥,咱们这就回去和父亲商议。”
李傲雪点点头,虽然中原离此甚远,但却随时可以回归,家中父母也未至老年,尽可放心去的。
当下二人随香盈雪回家,天水阁一行人候在原处。
回到家中,还不待兄妹二人开口,李清灵便道:“去吧。”
那兄妹二人一惊,道:“父亲知道了?”
原来李清灵先前与香盈雪早已在远处观望那兄妹二人,认出那蒙面客乃是邹寒潭,因其是名女子,遂由香盈雪出面相见,而李清灵则一直在远处不动声色地观望。
李清灵道:“你们是应该去中原走走的。只不过,不要辱了你们父母的名号。”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只见彼此皆是一脸茫然,向李清灵问道:“父亲,什么名号?”
原来这对夫妇从未跟自己的孩子提过当年事迹,这便使得两位孩子根本不知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也是香盈雪之前不让邹寒潭说出自己身份的原因。
李清灵道:“剑花二仙。”
第七章西天一剑
兄妹二人凛然,道:“孩兒谨记!”
随后,二人去葬了那只凄惨的老鹰,便离开了西域,随邹寒潭到了中原东海。
二人每隔两年回家一次,但见家中父母非但没有因他们的离去而感寂寞冷清,反而更为恩爱幸福,当真是羡煞了旁人。
直至数月之前,兄妹二人听闻江湖上在传“仙剑诀”一说,深觉此事大有蹊跷。当下派人打听情报,继而找到邹寒潭细细商议,才知道原来这个传说在十年之前便已经传开,酝酿至今,方始真正地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于是二人离开东海总坛,深入中原腹地。此行一来是要解决昔年父母所结下的恩怨情仇,二来是要看看那所谓的“仙剑诀”究竟是怎样一个“仙”法。
其后,二人战江城,会金银二侠,惊走朔海禅师。眼下,便是要去找那所谓的“西天一剑”。
那场盛事即将在六日之后举行,想必朝廷的人马便在这青城左近驻扎了,而以宁天远的身份,此际也定然在时刻守护着那部剑诀。
李傲雪道:“青城为甘肃辖地,与白银、兰州毗邻。白银离此处虽然稍近,但官府实力却不如兰州。”
凌灵道:“那么以这批人的行事风格来看,宁天远一定在兰州。”
李傲雪道:“错不了。”
这段日子以来,二人为了打听消息与应对强敌,精神一直紧绷,无法修整。凌灵见李傲雪这般星夜兼程地赶回来,满脸风霜之色,心头微酸,道:“雪哥,你很累了,歇会儿吧。”
李傲雪一笑,道:“你我本是习武之人,眼下境界虽不敢说如何得了不起,但内功底子倒已具根基,灵妹不必多虑。”
凌灵点点头,道:“那么咱们便去找那‘西天一剑吧。”
二人翻身上马,直往兰州赶去。这路程近有两百里,二人凭着坐骑神骏,临近晌午时便已抵达。进城之后,二人下马吃饭,休息了片刻,便直奔兰州城府而去。
但见那府门口立着两位家丁,周边没有更多护卫,瞧上去与平常时期无异。两人转到偏僻处,展开轻身功夫跃上城墙。只见那府中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守卫森严,只有几名家丁在府中跑来走去,手中捧着碗筷餐具。
凌灵道:“难道宁天远是在白银么?”
李傲雪眉头一蹙,道:“进去看看。”
二人轻轻跃下围墙,藏进一丛灿烂的牡丹之后。李傲雪盯着东边的那位家丁打扮的人道:“灵妹你瞧,这人像不像五雷手王飞林?”
凌灵一瞧,道:“这人步履轻快,身形矫健,至少也是一位二流高手。其眉心那一颗黑痣,更是将他的名号贴在了脸上。”
李傲雪道:“王飞林早年间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在江湖中倒也有些侠名。而眼下他却在此做起了家丁来,真是奇怪。”
凌灵细细将目所能及的人都瞧了一遍,道:“原来这些所谓的家丁皆是二流的角色。”
李傲雪沉吟一番,道:“既然如此,那宁天远便定然在这兰州府中了。”
凌灵嘟嘴道:“只不过这里的阁楼房间不下一百,却不知宁天远藏在哪一间?咱们若是暴露踪迹,只怕就要遭人围攻。”
李傲雪笑道:“要找到宁天远所在的房间,谅也不难。”他艺高人胆大,话刚说罢,身形一晃,已藏到一处假山之后,一名家丁打扮之人正从另一面转出。李傲雪右手向前一拍,便已扣住他的后颈。那人还来不及叫出声音,便被凌灵闪电般地点了哑穴。
李傲雪冷声道:“宁天远在哪?”
那人见自己命门被扣,生杀大权已被身后那人掌控,若是惹他一个不快,只怕自己的性命便交代在这了,又听他问宁天远的所在,心想你自己要去找那西天一剑,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当下便伸手指向一处屋门。
李傲雪看清了方位,手中一运劲,便将那人震晕,拖到假山之后。而后屏住呼吸,等到院子中假扮家丁的几人稍一疏忽,便趁机携着凌灵向那人所指的地方迅速潜去。
屋内人听得外面有脚步声,道:“进来。”
李、凌兄妹暗暗心惊。二人的脚步声已经极为轻小,却依旧被屋内之人听见,可见屋内人内力之精湛。
既然已经被发觉,那么便光明正大地进去。李傲雪推开房门,走进屋内,凌灵紧随其后,将门关上。
屋内那人斜睨了他们一眼,声音平静地道:“原来不是来收拾碗筷的。”
李傲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但见他身形硕健而挺拔,虽已年近不惑,但面容却依旧称得上俊朗,神色间隐约透着傲气,一双眼睛烁烁有神,显是功力深厚。而凌灵一双妙目则是不住转动,来回地在房间中四处观察。
那人站起身来,道:“你们二位不是府中之人。”
但见李、凌二人竟兀自不理会他,便只好尴尬地清清嗓,道:“二位自报姓名吧,我宁天远从不对无名之人出手。”
“那部剑诀在哪?”李傲雪突然出声道。声音很冷,不带一点感情。
宁天远闻言笑道:“你倒也直接得很。”
凌灵道:“剑诀不在这间屋子里边。”
李傲雪闻言,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宁天远,道:“交出剑诀,我不杀你。”
宁天远闻言哈哈大笑,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了。便是那所谓的剑仙亲临,也得给我束手!”
李傲雪剑眉一挑,缓缓拔出佩剑,嘴角扬起一抹不屑之色,道:“就凭你,也配跟剑仙动手么?”
宁天远见他年纪尚轻,但面对自己时却无比从容,言语间亦是睥睨天下英雄,这等气度令他不敢再怠慢,道:“传闻剑仙子嗣重现江湖,我早想会见会见,但却不料,你竟不请自来。”
李傲雪道:“废话少说。既然这里没有剑诀,那么你便拔剑吧。”
宁天远笑道:“你倒也是个明白人。此时便是你想走,我也不会任你走了。”
李傲雪漠然道:“希望你的实力对得起你的名气,不要让我失望。”他自六岁练剑至今,剑道的天赋传承于其父李清灵,自艺成之后,难逢敌手。此番到兰州城中,正要与这“西天一剑”好好切磋一番,以印证自己十来年所修习的剑道。料想即便不敌,要脱身亦是不难。
宁天远拔出长剑,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道:“你们是两人一起上,还是一个个的车轮战?”
凌灵道:“哼。自然是一起上。”
宁天远神色一僵,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面对这种境况,当真是没有任何法子,人家既不是堂堂男子汉,也不是什么江湖上响当当的豪杰,她若硬是要这般打法,那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却听李傲雪道:“灵妹,你帮我掠阵便是。”
凌灵道:“好。”因为一旦开战,府中其他高手便一定闻声而至,那时她便需要出手拦住那些人。而且她也知道,李傲雪拥有极度强大的自信,以及实力。
“哧”!一声剑鸣传出,李傲雪居然率先出剑,径直往宁天远的心窝刺去。这一剑刺出的方位、时机、距离,他早已算得清清楚楚,当真是必杀一剑!
那宁天远大惊,心知此时还剑反击为时已晚,便急忙向后退去,却突觉脚下一绊,身形顿时踉跄起来。李傲雪大喝一声,又是一剑刺到。
宁天远步法虽乱,但身为一名绝顶高手,又岂是这般容易击败的?他手中长剑从诡异的角度向上一撩,便与李傲雪的剑撞在一起。
“铮”的一声,只见两者的剑都无法遏制地向反方向弹出。宁天远内力虽较李傲雪更深,但其仓促之间却也难以发挥出全力,遂这一剑二人只是斗了个平分秋色。
那宁天远见李傲雪手中长剑居然依旧如故,半点损伤也没有,心中一惊,暗道:他手中也是柄宝剑。
而李傲雪也惊于他奇快的应变。若不是身具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是决计难逃此剑的。他嘴角撇起一抹冷笑,唰唰两剑,分刺宁天远的大腿、右腕。
宁天远出剑隔开刺向大腿的那一剑,却见敌人又是一剑恰好向自己垂下的右腕刺来,当下右手挽个剑花,以 一截剑身荡开李傲雪的剑尖。
这一招,已展大家风范。
好!李傲雪心中暗暗喝彩,心想这“西天一剑”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当下不再试探,收敛心神,使开天水阁中所藏的单百零八路《春雨剑法》。此乃为天水阁教众必修剑法,习之以行侠仗义,惩强扶弱。但见此间李傲雪施展开来,更是深得此路剑法的精要,只见他手中剑招凌厉而延绵,忽起忽停,时疾时缓,竟逐渐将宁天远逼进了西边角落。
“万佛朝宗!”宁天远大喝,临危不乱,手下剑路陡然一变,俨然是少林的达摩剑法。只见他攻守严谨,手中剑招随着李傲雪的进攻节奏而自如急缓,当真是精妙无伦。一时间,竟将李傲雪的攻势一一抵住,辄显反击之态。
李傲雪见状,急忙抖擞精神,长剑一收,使开母亲所传的百花剑法。一经施展,当真是犹如百花齐放,一招一式间尽显剑道奥义。
宁天远大惊,眼前这套剑法他虽从未见过,但其中招式却又大多识得。他无法理解,这许多并非同门同派的剑招组合在一起,为何可以展现出如此威能,且近乎无懈可击?他根本无法预判对方下一招究竟是什么,因此便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只过得片刻,便已是落得攻少防多,眼看不支。
“给我死来!”李傲雪大喝一声,不愿给对方任何反攻的机会。只见他剑招陡变,竟单手一剑平平直直地对着宁天远左胸心脏刺出。
这一剑可当真是出人意料,宁天远心中本在猜测,他下一招是要出武当的太极剑法,还是昆仑剑法……但见李傲雪平平地一剑刺来,他却根本不知如何拆解,当下只是本能地向后旁一闪。
“哧”!那一剑还是刺中了他,将他左上臂划开一道深有寸许的伤口,鲜血霎时涌出。
李傲雪向后一撤,长剑一横,冷声道:“不过如此。”
宁天远稳住心神,急忙撕下一截衣袖裹住左臂伤处,心下羞愤无比,喝到:“好小子,再来!”竟首先发招,向李傲雪攻去,早已无法保持先前那般的雍容气度。
李傲雪道:“江湖传言,西天一剑宁天远不但武功卓绝,为人更是令人深服,今日一见,真是有负盛名!”
宁天远不言不语,迅速进招,手中一柄长剑舞得如同一湾秋水,杀招辄显,要打李傲雪一个措手不及。他自小便于武学上颇有天赋,素来被人恭維,其表面虽显得谦虚恭谨,淡泊名利,但内心却恰然相反,好大喜功,沽名钓誉,早已将自己视为而今中原 高手,无人可出其右。而眼下,天下 的“西天一剑”竟伤在一位小辈手中,当真是岂有此理!
李傲雪一面避开,一面道:“剑道, 重要的便是天赋,似你这等悟性,再练十年,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这便叫你输得心服口服!”话音刚落,便不再闪避,手中长剑挥出,却不似之前那般变化莫测,让人难以捉摸。相反,这一剑极为直简明了,就算是完全不会使剑的人也能看出,他这一剑要刺向哪里,什么时候会刺到。
但宁天远见状,却惊骇欲绝!他居然根本不知这一剑该要如何破解。
那一剑挥出的时间、角度、方位、速度、力量,无一不是妙到毫巅。旁人看来似乎平平无奇,但当事的行家却能深深感受到那种被一剑笼罩的恐惧。
无论是还击、格挡的招数,亦或是后撤避开的身位,都已被李傲雪掐算准了,并已有相应的招式在那早候。一旦触发,敌方便要面临令人更为措手不及的攻势,不死也要掉层皮。
上一场,李傲雪只这般出了两剑。 剑,便已为他自己创造了绝大的优势;而这第二剑,则是直接将宁天远的左臂重创!
宁天远心中浮现出四个字:剑道领域!他依旧不甘心,认为之所以会被逼到眼下这种境地,全是因为自己轻敌所致,他相信自己真正的实力!
“一剑破万法!”宁天远大喝,他临危不乱,手中长剑一展,一道剑气居然横空扫出。
李傲雪剑眉一扬,叫道:“这才像点样!”当下撤回剑招,不敢硬接,回手也是一剑劈出,一道剑气也凭空生出,与宁天远的剑气撞到一起。
“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却又立刻扬起手中长剑,或劈或砍或刺或撩。房间内霎时被剑气笼罩,便是凌灵,也被逼到八仙桌之后,躲避四处激射的道道劲气。
究其根底,还是李傲雪因年纪轻而内力不如宁天远;而宁天远则是负伤在身,难以达到全盛状态,无法发挥自身 力量。
二人斗到酣处,李傲雪挺起长剑,剑锋径直刺向对方胸膛,只听“铮”的一声,那宁天远居然也这般出剑刺来,两剑剑尖相撞,却并不相错而过,而是如同粘在了一起。两人各自潜运内劲,要将对方崩开,从而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原来宁天远自知自己剑招之精不及李傲雪,而对于剑道的理解则更是大大的比之不上,当下便只能选择强行与他比拼内力,这也是 可以取胜的法子。
“据传当年你与折须道人比剑,在其剑下走了三百招而不败。我对此向来神往,但今日见你本尊,却太令人失望了。现在想来,那时折须道人应该已是血气枯败,失去了‘剑道领域的境界。”李傲雪道,神色之间尽显睥睨。
宁天远心中动怒,但却一言不发,只想: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在与人比拼内力之时居然敢开口说话,当真是不知死活。此念刚过,便只觉李傲雪那方一股强盛的新生内劲突袭而来,直撞在自己的胸口。
“噗!”宁天远大口咳血,身子向后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神情霎时靡颓。这是受了致命之伤。
“小时候我爹跟我说:好人,自然就应该对他好;而恶人,便应该对他恶。你‘一剑上西天向来假仁假义,我便也还给你一道。”凌灵从李傲雪身后转出,笑道。
宁天远心想,你初时承诺不会相帮,但此时却在这等搏命的要紧时候突然出手,当真是“假仁假义”至极了。想到这,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欲要开口说话,却没了力气。
李傲雪回过身对凌灵道:“对恶人的确没必要讲什么道义,他们早已将自己的道义吃掉了。就算旁人想对他讲,那也是无从讲起的。”
二人不及转身,便听身后砰的一声,房门竟已被人猛地撞开,李傲雪更不回身,反手撩出一剑,只听有人“呃啊”惨叫,旋即跌倒地上。李傲雪转过身来,更如猛虎出笼,手中长剑一招一式之间,必见敌血。
凌灵也使开浑身解数,精妙拳法一招胜似一招,那些二流高手哪里能够招架?皆被打得落花流水,各自退让。
突然李傲雪心中一凛,叫道:“灵妹小心!”身子向凌灵身边扑去,手中长剑一挥,只听“叮”的一声,一支羽箭掉落在他脚下。
“朝廷 神射手孙博?”凌灵寒声道,双目望向那羽箭射出之地,只见一位将 身着金色盔甲,神威凛凛地站在一处假山之上,手中弓箭对准自己,已弯成满月状……
“嗖”!又一道羽箭破空而来。
而此际凌灵已有防备。当下忙向北一闪,让了过去,只见那道羽箭居然直接射入了地面青石砖中,其所携力道可见一斑。凌灵回身甩手间打出几道银镖,带着凌厉的劲风向那孙博激射而去。只听“当当”几声,但见孙博竟依旧无恙。原来他周身早已伏有持盾的官兵,联合将凌灵所打出的几道暗器尽数挡开。
李傲雪见状,向前疾挥两剑,逼开围在身前的几位高手,他趁机向前抢出几步,运内劲于右臂,霍然挥出一剑。
一道无形无质的剑气对着那孙博凌空横斩而去,孙博跻身 高手之列,自然也极为了得,他见状心知不对,便忙抢过其身边一位盾牌手的盾牌,举在胸前。“轰”的一声,那面盾牌居然被李傲雪所打出的剑气割裂大半,但却依旧未曾将其破开。孙博因此得活,却也惊出一身冷汗,举盾牌的右手已被那股巨力震得软麻,一时间竟无法再张得开弓。
此时,兰州城府中随宁天远一道而来的所有高手都已现身。其中叫得上名号的不下百位,曾在江湖上一度呼風唤雨的存在也不下于一手之数。朝廷此次为了一统武林,当真是大下血本!
第八章天下英雄?
李、凌二人身陷重围,只见眼前高手蜂拥而现,不断从周边的阁楼房间中涌出。只转瞬间,庭院中便出现了四五十人,个个眼神精悍,气度不凡。这些人或身在朝中,或各处江湖,天南地北,平日间万难会上一面,但此时竟自这兰州府中蜂拥而出!
李傲雪朗声道:“列位皆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眼下却何以听命于朝廷,甘为走狗?”
周边闻言者却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只在心中冷笑。
为了那部仙剑诀,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天下 的诱惑实在太大。
凌灵心思玲珑,念头一转道:“那宁天远许给你们的一切,我等同样可以承诺!为何不与我二人联手?”
此言一出,果然有人为之发怔,但只稍一沉吟,便又面露杀机地盯着二人,随时准备扑杀。
原来他们附于宁天远一派,希冀那“西天一剑”能在几日后的擂台上大获全胜,那么自己既然出力相助,便也能从中得到好处。但此时眼见李傲雪将宁天远打败,心中无不又惊又喜。只因宁天远一败,他们便大有自己夺魁的机会。可李傲雪既然能够打败宁天远,那便也定是个天大的威胁,遂一定要趁此人多之际致其于死地。至于跟李傲雪联手,当真是想也不敢多想。因为哪怕李傲雪再强,他也并不是朝廷一脉的人,就算他得到了那部仙剑诀,也是怀璧其罪,没有朝廷的保护,将会被各路人物追杀到天南海角,从此永无宁日,谁敢跟他走在一起?
李傲雪见众人居然依旧听如不闻,无动于衷,不由得暗自一凛。心知这些平日间心高气傲的豪杰早已被“天下 ”冲昏了头,那么己方两人便将面临一场死战。
“杀!”几位直头直脑的高手大喝一声,当先杀向李傲雪。而稍有心思的,便都拥在后头,看似奋勇,实则根本不愿上前拼杀,只是心想:你们都 同归于尽了吧,如此一来我便又少了一个争夺对手。
李傲雪手中长剑一横,将面前一名二流高手的兵器震开,“百花剑法”一展,便将此人的右腕割伤,使其失去战力。
“哧”的一声,身旁又有人进招。那是一杆长枪,直戳向他左肋。李傲雪长剑反撩,剑身抵在枪杆之上,将其横戳而来的准头生生压偏,而后长剑顺势滑下,削断那人的几根手指。
却还不待他收招,便只见眼前一位大汉手持铁锤猛地往胸口砸来,李傲雪蓦地向后一闪,脚尖刚刚落地,身子竟又如同猎豹一般地迅速向前弹出,径直冲入那人的怀中。这一下出其不意,那人兀自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李傲雪快如闪电般地封住了穴道,登时无法再动弹分毫。
但突然,李傲雪心口猛地一跳,直觉一股大难临头般的危机从后袭来,他急忙向北一闪,回头间只见一柄长剑穿透了那使锤大汉的腹部,露出几寸血红的剑身……
若是他不及躲开,只怕就已被人串了葫芦……
“真是好狠,竟连自己人都杀!”李傲雪惊出一身冷汗,暗想方才若不是凭着自己与生俱来的灵巧感应,躲开了那一剑,只怕此际已经殒命于此。他一叹,心知若是再有留手,只怕自己性命难保,于是喝道,“灵妹,别再藏拙,出杀手!”当下便再不留情,全力使开剑法,激战群雄!
如此一来,敌方虽依旧人多势众,但兄妹二人却凭着各自的一身本领,硬生生地杀出一个小范围的 领域来!
李傲雪手中一柄长虹剑早已被鲜血染透,在他面前横陈的尸体,已有七八具之多,都是武林上流人物。而凌灵则是在他身旁为他拦截身后的袭击,如此一来,他方能放开手脚,将一身本事发挥到 状态。
二人心中清楚,只要将那些 的强者尽数灭杀,其他人便也不足为虑。
但此举谈何容易?两人在奋战中还是各自受了不少创伤,身上早已见血,有些是敌人的,有些是自己的。
陡然间,又一道凌厉的劲风疾速袭来,直取李傲雪,而此际他正被三名当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缠住,根本无法分心。
“雪哥当心!”凌灵叫道,捡起脚下一具尸体挡在李傲雪右侧,只听“噗”的一声,一只带着巨力的羽箭射入那尸体之中,竟然余劲不衰,又向前突了几寸。
李傲雪闷哼一声,显是受了伤。凌灵丢下尸体,见李傲雪右肋果然还是被那道羽箭所伤,射出一个拇指小的伤口,正在向外淌血,伤口不浅。
凌灵妙目含恨地盯着那远处的神射手孙博,心中杀意滔天。
只见李傲雪大喝一声,一剑将面前宁波鲸鲨帮帮主枭首,接着又是一掌打出,逼得兰州铁头派掌门向后急撤,却一剑将另一位福建神剑帮帮主的长剑削断,一掌将其震得倒飞,嘴中大口咳血,眼看活不了了。
这些招式经李傲雪使将开来,当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铁头派掌门吓得心胆俱裂,却已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向李傲雪进招。李傲雪脚下一撤,回手一剑斩在他的头顶之上,“砰”的一声,回眼瞧去,只见那人脑袋竟依旧完好,并没有应声破开,这一剑只是将其硬着的头皮割开小半……
能跻身 高手之位,哪个没有真实本领?
大战至此,此人是 以自身肢体接下李傲雪一剑而并无大碍的。
李傲雪见自己一剑居然破不开他的铁头功,心头也是一凛,手中长剑运劲一挥,一道剑气凝生而成,向那铁头派掌门的头劈去。那掌门见状,顿觉头皮发麻,哪里还敢硬接,当下慌忙向后撤去。
而其身后一人瞧出那道剑气的厉害,竟伸手挡住他的身子,拦住他后撤的步伐,意欲以其躯体作为一道防护屏障。
铁头派掌门只觉有人竟在身后阻住了他的步子,心中惊怒交加,却还不及重新转移身位,那道霸道的剑气便斜劈了过来,只听“啵”的一声脆响,这一剑直接将其头颅破开。
其身后那人原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料那道剑气乃是李傲雪倾力一击,破开前者的铁头之后竟兀自余劲未衰,他还来不及庆幸,便觉自己頭顶一痒,霎时也是千朵万朵桃花开,横尸当场。
此时在场的 高手便只剩下了两位,一位是正在与李傲雪激斗的青岛万福寿万宗主,还有一位便是那当今 神射手——孙博。
此人一弓在手,可远程出手袭杀,威胁极大,他也是 一位让李傲雪身负重伤之人。凌灵看清形势,展开“飞花乱絮拳”,十数回合便打倒一名挡在身前的二流强者,直向那孙博所在处杀去。
那孙博也当真无愧神射手之名,眼见凌灵杀到,竟也毫不惊慌,依旧搭箭弯弓,居然嗖嗖嗖地连射三箭。
原来之前他被李傲雪所劈出的一道剑气震得右臂发麻,无法自如动弹,待得两三刻之后才调整了过来。于是又发箭袭杀,伤了李傲雪。其时李、凌二人身陷重围,他不敢肆意发箭,只怕误伤了自己人,但此际凌灵独自向这边冲来,他便少了这重顾忌,当下便展开手段,要将凌灵射杀当场。
凌灵恨他冷箭伤了李傲雪,此际冲来自是有绝杀他的把握,纤手之中几枚银镖早扣,一见孙博弯弓,即便甩手将几道暗器打出。
虽是后发,但却先至。那孙博不屑地向她瞧了一眼,却并不理会。
那三支羽箭带着哧哧劲风疾射而来,凌灵展开家传身法,如同一片被秋风荡起的枫叶一般,从箭缝之中飘然而过。
而她所发出的那几枚银镖,却也被孙博周围的盾牌手挡下。在那些盾牌手举盾之际,凌灵的步法突变,不再似先前那般飘忽不定,而是如同先前那被孙博所射出的羽箭一般,直取敌人所处的那座假山。
那些官兵既然用手中盾牌将孙博的身体护住,那么自然就连视线也封住了。凌灵便趁此良机陡然欺身到了近前,只轻轻一纵便上了高有近丈的假山,抬腿将几名盾牌手踢下。
那孙博耳听有变,已有所防备,如此近的距离他不敢再弯弓射箭,当下便将手中硬弓当成长刀来使,一套三十六路破风刀法向凌灵卷席而去。
凌灵嘿的一声冷笑,全不放在眼里。只见她身子向后稍退,暂避过去,双足立定在假山边缘,手中银光陡然一闪。那孙博见状一惊,急忙闪身去躲,手中硬弓也舞成一团,欲将银镖打下。而下一瞬,却并不见任何暗器飞来。孙博此时方知,原来敌人只是一招虚晃。
凌灵娇叱一声,已经杀到近前。抬手便是香盈雪亲传的“飞花乱絮拳”,一招一式,无不精辟奥妙。那孙博之所以能跻身 高手之列,多是凭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而近战却并不擅长,一身功夫虽也强硬,但却只能勉强达到 水准。
他一见凌灵拳法便知不敌,当下想要避退,却又哪里能够?凌灵如同一只猎豹一般,迅速地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孙博虽有一张硬弓在手,却也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堪堪七十招一过,便被凌灵以五行掌打中胸口,跌下假山,再也无法动弹。
李、凌二人从午时杀到未时,此时身上皆已挂彩。李傲雪在遭诸多 高手围攻之时右肩挨过一掌,大腿之上被划了一刀,但最重的创伤却还是右肋之下那处箭伤,伤口深有近寸,此时依旧在细细淌血。而凌灵则是在阻拦一群二流高手靠近李傲雪时被铁莲子打中后背,当即咳出一口血,将透骨的疼痛压了下去,而后更是被一位使剑的 强者割破小腿。
更为不堪的是,二人奋战至此,早已精疲力竭。
凌灵跃下假山,只见那厢李傲雪正遭十数名高手围攻,此时他剑招已缓,早已打不出剑气,使不开“剑道领域”了。较之凌灵,此时他的情况显然更糟。
原来早先他与宁天远相斗之时,自知难以轻易取胜,便只能透支自身精气神,强行施展“剑道领域”这一 剑术,这才将那“西天一剑”击败。那一战看似绝非恶战,实则凶险已极,若是李傲雪错失一招,胜败生死即将改写。
那“剑道领域”原是极难修习的剑术,便是当年强极一时的折须道人,也只在六十岁后才堪堪达到。然而,剑道最为要紧的便是天赋二字……
李傲雪的剑道天赋传承自其父李清灵,十八岁之时便已触碰到 剑术的门槛。而此时他年近弱冠,已可初步掌握“剑道领域”这一 神之道。
但无论如何,他毕竟年纪尚轻,内力较之成名已久的 高手还是差了一截。此际他几近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血气极为虚弱,在诸多高手的围攻之下,一柄长剑越舞越慢,已是守多攻少。
凌灵见状,忙冲杀过去。左手打出几枚银镖,将李傲雪身边两人逼开,右手中抓着孙博遗下的一撮箭羽,猛然插进一人的后背,身子却已经抢入战圈之中,喊道:“雪哥快走!”
李傲雪奋起余劲,终于挥出一道剑气,将那青岛万福寿右臂斩断,长剑剑势一转,转为后撩,闪电般地将右侧一位使软鞭的少妇刺穿。但却因此而露出破绽,被人在左肋打了一掌,当下脚步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凌灵几步抢到身前,连忙将他扶住。但见周围众多高手早已将身边围得像铁桶似的,自己所受之伤虽无大碍,但却要护着肩上已无力出手的李傲雪,又哪里还能冲得出去?
李傲雪见眼前余下的这数十名二流高手争先恐后地向自己杀来,心中不由一叹: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 在这里么?
正彷徨无计间,突闻西边有人大喝道:“天水十二刀来晚,请师叔祖降罪!”
凌灵听闻此声,心中顿时一松。这“天水十二刀”乃是天水阁邹寒潭的贴身心腹,原本皆是隐居山野的使刀名家或雪藏僻处的少年天才,直到邹寒潭以天水阁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宗旨亲自游说,这才将这“十二刀”收入帐下。
“犯我天水者,灭其神形!”十二人同时大喝,声音如同奔雷,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凛。只见西边一群身着水蓝色长衫之人正在迅速迫近,一个个身姿卓卓。奔到近处,只见其中年纪 的已是胡须皆白,只怕不下古稀之年,而年輕的却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
敌对众人见那十二人中虽然男女老少成分颇杂,犹如乌合之众一般,但见那气势,还有谁敢大意半分?当下尽皆抖擞精神,谨慎应战。
“铮”!那十二人已冲到近前,十数柄雪亮的宝刀同时出窍,一股无形无质的杀气开始弥漫、酝酿。
“杀!”终于,随着凌灵的一声令下,那股恐怖的杀气彻底卷席开来!当真石破天惊!
十二位而今 的 高手同时暴起发难,当真是如同雷霆之怒,非凡人所能承受。
所敌对的人物虽依旧聚有三四十之数,但在面对这天水十二刀的气场之时,便如同风雨中飘摇的落叶一般,根本站不稳脚跟。
这是一面倒的战局。
天水十二刀中的成员早年间便已跻身 之列,之后更是加入天水阁。这个组织向来低调,但实则是个庞然大物。自创教至今,已历百年光景,全教上下几有十万之众。那天水十二刀一入其中,即可阅览教中所集的秘籍、心法等珍贵资源,甚至每日间同自身不相伯仲之人切磋印证。如此一来,修为如何能不日日精进?
此番凌灵、李傲雪二人离开东海之时,邹寒潭便吩咐这十二人跟着他们,嘴上虽说是负责联络情报,实则是因她兀自放心不下这二位而布置的后手。譬如眼下这等生死关头,若不是邹阁主早备此招,只怕已然凶多吉少。
只见那天水十二刀冲进人群,直如饿狼扑入了羊群。那刀光只一个纵横间,便有数名敌对高手倒下。
原在兰州府的这些二流人物,平时皆各在一方,一身技艺虽谈不上如何卓绝,但也是极为出众的。然而此际在面对那天水十二刀时,却如同三岁的孩童在与大人捉对厮杀一般。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根本无法打出有杀伤性的攻击。
只持续了一顿饭工夫,这场战斗便已结束。那数十位二流高手全 覆没,或被点倒,或被重创,或被击杀。
天水十二刀身染敌血,单膝跪在凌灵身前,道:“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凌灵目不转瞬地瞧着重伤的李傲雪,蹙眉道:“起来,这难道能怪得了你们么?”
十二刀首领万金刀是个中年汉子,此人在同门中虽不是武艺最强的一位,但却是最为精明干练的一个。他瞧得眼下这般光景,道:“师叔祖不必担心李公子的伤势。”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只青木盒子,双手捧起,续道,“这是临行之时,阁主赐下的。”
凌灵眼睛一亮,道:“你先替我扶着雪哥。”
万金刀依言站起身子,轻轻扶住李傲雪。凌灵将那盒子打开来看,只见其中一颗拇指大小的青色药丸正在西斜的阳光下烨烨生辉,凌灵惊道:“这个是阁主的三转小还丹?”
万金刀道:“不错,师叔祖赶紧给李公子服下吧。”
凌灵沉吟一番,道:“不行。我曾听阁主说过,这药虽名叫‘小还丹,但其药效却极为精纯霸道。眼下雪哥已是重伤之体,只怕熬不得這药性。还是待我以清水稀释一番,再喂他服下。”
万金刀摇摇头道:“眼下李公子虽已身受重伤,但他却尽可服的。”
凌灵秀眉一蹙,道:“为何?”
万金刀道:“师叔祖可还记得,几年前李公子曾误服过一尾七彩鱼。那鱼本是身带剧 之鱼,李公子中 之后也是险象环生……幸而吉人自有天相,最终竟为恰巧游历至此的医仙曲檀所救。在那之后,李公子便内力大增。”
凌灵心想:曲叔叔可不是游历至此而巧然而遇的,嘴上道:“那跟眼下这小还丹有什么关系?”
万金刀道:“李公子内力深厚,虽已重伤,却尽可以熬得过小还丹的药性。此药不仅能够养神聚气,且对于内外伤势也是极具疗效。但若是以清水稀释,只怕药效不佳。”
凌灵道:“原来如此,多谢你啦。”
万金刀闻言,刚想跪倒,但见李傲雪正倚靠在自己身上,便只能微鞠一躬,道:“属下为天水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凌灵上前,将药丸喂进李傲雪嘴中,李傲雪此时虽然难以动弹,但意识却依旧清醒,他将药丸咽下,哑声道:“灵妹,咱们去找李立言!”
第九章青城乱
凌灵点点头,道:“万堂主留在此处,其余人去找那李立言。”
一声令下,那天水十一刀即便行动,分散开来,在兰州府中寻找李立言。
过的一盏茶工夫,李傲雪突然痛吼一声,额头上 豆大小的汗水滴落,他一口银牙紧锁,显然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凌灵急道:“雪哥,你怎么样?”
李傲雪摇摇手,示意不要紧,但转瞬却又疼得撕肝裂肺。他强行克制,双手的指甲已经刺进了手心的肉里,有滚烫的血液淌出,将手指染得根根血红。
万金刀盘坐在他身旁,道:“师叔祖不必担心。李公子只需熬过这一关,其所受的内外伤势便皆能痊愈,甚至连体内内力也将因此而凝练精进,阁主的小还丹称之为神药也不为过。”
凌灵点点头,一双妙目还是不转瞬息地瞧着李傲雪,面上担忧之色依旧满布。
又过得一炷香工夫,李傲雪这才松开紧握着的拳头,长出了一口气,而后闭上双眼,五心朝天地坐着,开始运功。
凌灵见状也松了口气,心知他已然熬了下来。
只听左近突有脚步声响起,凌灵站起身来,原是那天水十一刀已回来复命。其中一位老翁报道:“启禀师叔祖,属下已将兰州府搜查个遍,只找见几位奴才婢女,府中已无其他武林人士。”
凌灵道:“难道那李立言兀自藏在京城,未曾亲自到甘肃来么?”
众人见她苦思冥想,皆不敢出声打扰。凌灵一叹,刚欲询问众人意见,便只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李立言为人机敏,一见形势不对,定会立刻逃开。而这左近,便只有青城的武林人士最多。所以,他一定在青城。”
凌灵喜道:“雪哥,你好了?”
李傲雪微笑道:“好了大半。多谢万前辈赐药,我李傲雪定当报答。”说着,对那万金刀施了一礼。
万金刀还礼笑到:“公子人中龙凤,造化天成,不必如此。”
凌灵笑道:“等回到东海,我向阁主讨两颗来还给老万便是了。”
万金刀笑道:“不敢。”
李傲雪见兰州府中已是尸体成片,血流成河,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悲凄之意,道:“不过是一部剑诀,竟累得这许多人为之丧命……其实便是有了那剑诀又如何,谁能长生而不死?生命远比所谓的天下 宝贵多了。”
凌灵道:“雪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咱们不杀他们,他们便会要了咱们的命。”
李傲雪看着满地狼藉,点头道:“若是想要活命,的确是非得杀人不可。”
凌灵道:“父亲曾言:恶人该杀,而好人决不能杀。你有杀过好人么?”
李傲雪略一沉吟,道:“没有。长沙二杰害我父母,乃是恶人,杀之天经地义。”顿了一顿,道,“但这些武林豪杰,虽称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不能算是恶人。他们只是被利益一时蒙蔽罢了。”
凌灵朗声道:“那些人皆为一部剑诀而泯灭了人性,早已算不得人了。咱们杀了他们,就跟宰了一群畜生相似。”
李傲雪想起先前的恶斗,那些人居然连同伴都下手杀害,当真是算不得人。
还不待李傲雪出言,便只听凌灵又道:“我天水阁向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任由哪一位侠客豪杰知道了咱们的事迹,都会忍不住赞一声‘好!”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而今日,你护住了我天水阁传人的性命,便是为天下苍生造福!此举何等侠义?”
李傲雪已然释怀,笑道:“你总是有的说。”言罢,在凌灵的手背上轻轻弹了一记。
凌灵笑道:“事实如此。”稍一沉吟,续道,“我天水阁自从创教以来,教中侠客豪杰,层出不穷,所作所为,无不遵守‘侠义二字。东海一带,更是深得民心,万众顺应……如此盛教,岂可毁在吾辈手中?”
那金水十二刀闻言,尽皆单膝跪倒,慨然喝到:“师叔祖正气浩然,深明大义。我天水阁得师叔祖统率,犹得天海护佑,必定旺盛长存!我等肝脑涂地,赴汤蹈火,永世不辞!”
以往这金水十二刀对凌灵虽也是极为尊重,可那多是因为她“师叔祖”的身份。实则各人心中却并不认为凌灵足已胜任“天水阁教主”这一教中至高无上的权位,哪怕她武功再高,只怕也是个没有谋略的女子。直至眼下,凌灵此番言语一出,这才令得天水十二刀真正心服口服,甘为牛马。
天水阁的宗旨便是“侠义者,得民心”。
凌灵喝到:“此番那朝廷大将李立言以一部剑诀将整个武林闹得腥风血雨,我天水阁何以坐视不理?今日直捣 龙,将此事彻底平息!回青城去!”
天水十二刀坐下也皆是良驹,撒开蹄子奔跑起来,虽然比不得李、凌二人所乘之骑那般来去如风,但也是极快的。
一行人赶回青城,正是傍晚时分。
李傲雪已得那小还丹之药效,此时精力充沛,只觉自身内力滔滔不绝,汹涌澎湃,较之以往只有更胜一筹。而之前所受的内伤至此时竟已好了大半,而体表外伤则已经凝血结痂,右肋之下那处箭伤也开始愈合。浑身伤势,只需调养数日便能痊愈,这小还丹当真是功效惊人。
一行人直接进入青城之中,来到城府之外。凌灵当先下马,向青城府门走去,李傲雪紧跟在其身后。凌灵突然转身到:“眼下不知府中底细如何,天水十二刀分出六人,留在城府外接应,其余人跟我来!”
天水十二刀道:“是!”当下分出六人守在府外,其余六人随凌灵进府。
众人不再翻越围墙,而是直接叩开那扇城府大门。
看门家丁见众人神色不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傲雪森然道:“去跟江城说,我李傲雪来了。”
那家丁闻言大惊,门也不敢去关,当即便跌跌撞撞地奔进府中报信。
李、凌二人自然不会等到他报信归来,当下便直接踏入门中。突然,只听“嗖嗖”几声疾劲的破空声直窜而来。
李傲雪冷哼一声,“嗖”的一声将长剑于瞬息间拔出,握在手中,使开一招“屏扇式”,如孔雀开屏一般,长剑在身前舞成一团耀眼的白光。
他此招初显,便只听“叮”的一声,已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不停挥动着的剑身之上,而后跌在脚下。
“叮叮叮”!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李傲雪以剑撑开的“屏扇式”已与那凌空袭来的事物撞击了十数次。但见掉落在李傲雪脚下的,竟是成片的羽箭。
李傲雪一剑在手,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而凌灵在他身后,自然安全,她见那弓箭似乎射之不尽,当下对那天水六刀客道:“请你们去解决那些弓箭手!”
其身后的六位刀客道:“是!”当下各自显出身形,向那羽箭发射之地急速奔去。如此一来,原本成片的箭羽被几人吸引分散,李傲雪便不似先前一般须得全神贯注地防御,他开始一步步地逼近府中。
那六名刀客各自挥刀挡开羽箭,迅速迫近。眼前这些射手虽比不得那孙博,但也是经铁血训练出身的精锐官兵,心理素质 。此番眼见敌人正在迫近,却并不收弓,反而是羽箭越射越快。原来当目标距离越近之时,弓箭手便能越轻易地取得准头,且羽箭对于近距离目标的打击力道也远比之前强劲。
六名刀客自不同的方位攻上那群死士所藏身的阁楼,六位都是 的武林高手,自是无惧那些激射而来的羽箭。
王金刀朗声道:“这批弓箭手虽与我等敌对,但却并无为祸之心,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诸位兄弟大可不必杀害。”
其余五位刀客应道:“是!”
已有一名使双刀的上了阁楼,他双刀在手,却以刀柄将距离最近的一位弓箭手点倒,而后抢出一步,左手一刀将一人的弓箭斩断,右手刀柄向其檀中穴点去。却只见那名弓箭手反手将弓弦扣在他的右手之上,左手一箭向咽喉刺来。瞧这身手,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双刀客一惊,但却临危不乱,左手刀向那人的左手削去,右手非但不挣脱那弓身,反而直向那人胸口砸去,嘴中喊道:“小心,有高手!”这五个字一落音,他便不敢再分心,凝神接战。
万金刀等人一听,心中一凛,喝道:“陈兄弟小心!”
陈双刀双手同时进招,将那人逼得退开,刚挣开弓弦,便又听身后有脚步声起。当下不及转身,右手刀便向后横去,来人似乎早已料到此招,身子在刀身前一寸即便停住,待陈双刀力道用老却又不及收招之际,突然抢上一步,发掌打向他的后心。
陈双刀只听背后风声呼呼,料是劲敌来袭,当下已顾不得狼狈,身子急向前冲去,左手刀挥出,似要趁机斩杀先前那名以弓弦缠住他右手之人。
而那人眼见良机在握,岂可退避,当即抽出一双铁拐,横在胸前。心中打定主意:只需挡住这一刀,我便可顺势反扑。
却不料陈双刀此招乃是虚招,只在其面前一晃便冲了过去。但听身后一道粗重的声音骂道:“废物!”
陈双刀得隙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正追过来,但见他鹰钩鼻子,双眼之中精芒湛湛,显是位内功大家。
此人正是青城城主江城堂弟——江坤。
陈双刀忽听身后万金刀喊道:“陈兄弟,我来也!”当下便不再顾虑身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战江坤。
两人同为当今武林中的 人物,动起手来自然不一般。陈双刀双手握刀,左正右反,灵活迅捷,斗了起来,便只见两团雪白的刀光在不住晃动。而江坤则手持一柄四尺长的开山斧,这件兵刃一经挥动,势大力沉,带起阵阵风声,呼呼作响,当真是碰者伤,撞者亡。
陈双刀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双刀去硬接对方的斧式。而江坤自然也不会贸然进招,露出破绽,让敌人有机可乘。
二人各自打出一些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互相试探。一眼瞧去,便似同门师兄弟互相拆招喂招,似乎生怕伤着了对方一般。但看在行家眼里,却实是凶险至极。
若有一方沉不住气,首先发动了攻势,那么便极有可能会被敌方抢招压制,从而落入下风。如此境况,便已是半只脚踏进了 门关。
此时阁楼之上埋伏的弓箭手已皆被几名刀客点倒击晕,而那些伪装成弓箭手的武林人士,则正在与众刀客激战。其中便有江坤、胡震海、衡阳青山派苍郁道人、武汉谭氏三雄,朔海禅师等人。
但见阁楼之上六位刀客在诸多高手的围攻之下已越战越慢,局势也逐渐地偏入下风。再过得片刻,便已是岌岌可危,眼见就要支撑不住。
李傲雪瞧清形势,当即飞身上楼,一剑挥出,将谭氏三雄谭老大握着长枪的右手齐腕儿削断,直令他疼得大声叫喊,身子不住旋转。譚老二、谭老三见状,如何能不怒火冲天?当下大呼大叫地直朝李傲雪杀来。
六名刀客见李傲雪一剑出手便杀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无不大声喝彩,士气因此一振,局势稍有好转。
“小兔崽子敢伤我大哥!”
“给我死来!”谭氏二雄大喝着逼近身来,手中长枪如 蛇出洞一般刺来。
李傲雪不敢怠慢,急向后一闪,跟着长剑横撩。只听“铮”的一声,竟已将谭老三的枪杆斩断,余劲撞击在谭老二的枪头之上,将其猛地震开。
李傲雪趁机进招,但这谭氏二雄也皆是二流顶端的人物,谭老三手中枪杆虽断,但他却未曾弃掉这件兵刃,而是使开一路七十二式短棍棍法,护住己身。谭老二则奋起威猛,枪出如龙,所有杀招尽数向李傲雪身上招呼。
李傲雪此时重伤初愈,本不能大动元气,但此际却只得强行施展剑道领域,手中的长虹剑指着谭老二一剑刺出。
谭老二见他这一剑看似极缓极慢,实则步步杀招,那一剑似乎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出招动作,甚至避退的方位都笼罩在内,无论是打是逃,都逃不开那一剑……
这就是剑道领域,在他手中长剑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李傲雪几近 。
“哧”的一声,李傲雪长剑将谭老二的右手削断,而后又对那谭老三斩出一剑……
那首先受伤的谭老大刚从剧痛之中缓过神来,便只见李傲雪将其二弟的右手手掌也削了下来。当下凄厉地大喝一声,心中之痛远超自己断掌之痛!眼看李傲雪又出剑杀向谭老三,心知这一剑老三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他张口大叫道:“公子手下留情!”
李傲雪一怔,剑招既不收回也不再刺出,直停在空中,风采烨然,道:“凭什么叫我留情?”
谭老大道:“我谭氏三兄弟今日栽在公子你手里,当真是心服口服,我们也不再要去争什么剑诀了……”
谭老二叫道:“大哥!你……”
谭老大喝到:“闭嘴!三弟性命要紧!”
李傲雪点点头,收回了剑招,再没说什么,转身便又与其他高手激战到一处。
那谭氏三雄下了阁楼,走到城主府门外,却见门外竟有六名身着水蓝色长衫的天水刀客埋伏在此,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只道吾命休矣。如此过去片刻,却见那六位刀客竟并不理会他们。
谭老大当先回过神来,已知晓那几名刀客对自己兄弟三人并无加害之心。当下微一躬身,向六人作了一揖,而后带着两位兄弟径回了武汉。
却说李傲雪惊走那谭氏三雄后,金水阁六刀客压力骤减,士气也随之大振。
江坤终究是如他兄长所说的一般,性子不够老辣,心气浮躁,竟忍不住首先进招。那陈双刀初时避其锋芒,随后便将手中双刀施展开来,刀刀杀招,将那江坤逼得连连闪避,手中开山斧斧法大乱,眼看不敌。慌乱间,竟闯进了李傲雪与那苍郁道人的战圈之中。
这苍郁道人也是个使剑的行家。其剑法之精虽然不及那“西天一剑”宁天远,但内力却犹有过之。李傲雪展开剑道领域与他相斗,直到十一回合后,这才大占上风。
两人正酣斗之际,却见有人突然闯了过来,心中都是不由得一驚。李傲雪见江坤步履踉跄,身法凌乱,此时正是杀他的大好良机,当下一剑虚招将苍郁道人引开,而后一剑刺向江坤后颈。江坤听得身后有破风声传来,急忙向前一扑,躲了过去。但此时陈双刀却恰巧赶到,已将双刀插入江坤背心之中,将他钉在地上。
苍郁道人眼见江坤就此死于身前,不由得慌了神,而高手对决之中往往一个不慎便足以决定成败生死,更何况,他所面对的是早已大占上风的李傲雪!
只听“噗”的一声,一柄长剑从苍郁道人的右胸透过,而后拔出,绽开鲜艳的血浪。
此时李傲雪见敌方三大狠茬一除,金水六刀客便尽可斗得过余下众人。当下便跃下阁楼,对凌灵道:“咱们去找剑谱!”
凌灵盯着丈许外的一个秃头,道:“雪哥且慢。那日我说过要取那朔海禅师的性命,岂可言而无信?”
李傲雪道:“此人确是恶贯满盈了。”说罢,抬手劈出一剑,凌厉的剑气横空斩向朔海。
那朔海也是老辈的 强者,此际陡然听得身后劲风呼啸,当下再也顾不得与眼前对手厮斗,身子急忙向旁边一闪,总算避过了那道剑气。但跟着只听“唰唰”两声,他对面的敌手趁机进招,两刀分取他的中下路。朔海大惊,当下使出其毕生功力、浑身解数,一招“鱼跃龙门”跃上半空,堪堪躲过这必杀一击。他身在空中,却兀自来不及庆幸,便只听身后风声飒然,三枚银镖趁他身在空中,不及闪避之际疾速射来。只听“扑扑”两声,其中两枚打进了他的双肩,剩下一枚则钉在他的眉心。
朔海禅师在江湖中危害十数年,此时终于了账。
凌灵道:“走吧!”
两人曾到过这青城城府之中,将江城打成重伤之后即便退走。当初如此做法,便是想让那江城多活几日,好让他引出曾参与围攻医仙曲檀那一战的长沙二杰。此际方才取他性命,当真也是便宜了他。
二人寻到江城常栖的书房,李傲雪在门外大声喝道:“江老匹夫,滚出来受死!”说罢,便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气将那书房之门猛地劈开。
只见屋内有两人盘坐。一人正是那青城知府江城,而另一人,却做书生打扮,一眼瞧去,一派饱读经书的儒雅模样,却不是范前是谁?
凌灵道:“雪哥,那长沙二杰是你杀的,那么今日这江城便由我来解决!”
李傲雪点点头道:“小心!”
凌灵甩手打出几道暗器,分向江城与范前二人射去。那二人各自闪身躲了过去,却依旧不出书房半步。
李傲雪蹙眉,欲要当先杀进屋内,却被凌灵伸手拦住,只听她轻声道:“雪哥不急。据传江老匹夫在这间书房之中呆了十数年之久,原因虽不明确,但决不会是因为他喜欢看书。此际瞧这二人这般作态,只怕这其中设有机关。”
李傲雪一笑,道:“还是你心思细腻。”
凌灵朗声道:“他们不肯出来,咱们也没理由要进去。咱们不进去,他们奈何不得,但他们若是不出来,咱们只需放一把火便是了。”
李傲雪大喜,道:“我这就去点火。”
凌灵笑道:“那么我便来扇风。”
兄妹二人一唱一和,还不及行动,便只见屋内那两人正脸沉如水地从屋内一步步走出……
凌灵道:“怎么?这缩头乌龟做得可还舒服?”
范前闻言大怒,发掌向凌灵拍来。
李傲雪长剑一格,挡住来招。却只觉范前这一掌所蕴内力极深,伤势未愈之下,竟被震得倒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那范前被人称作“掌乾坤”,一双肉掌上的功夫自是非同凡响,始一发招便将李傲雪击退。
第十章剑仙绝
范前见自己一掌即将李傲雪击退,信心登时大增,脚下步法一晃,已欺到李傲雪身前,右掌运劲,又是一记“苍松迎客”拍出。
李傲雪见他发掌的角度刁钻,劲道强大,实不下于之前击败的苍郁道人。心中不敢怠慢,急忙展一路天水阁中的《沧海剑法》,与范前恶斗起来。
他不愿在此时展开剑道领域。因为此剑术对精力的损伤甚大,且一旦展开,便必须得全神贯注地投入厮杀之中,半点也分心不得。而凌灵万一有所闪失,自己却无法 时间去救,那可糟糕至极。
凌灵那厢也已与江城斗了起来。两人都不用兵刃,一招一式,拳来腿往地打起来,大显真实本领。
凌灵少时一入天水阁,便开始在邹寒潭的指点下修习那天水阁老祖亲撰的《天海经》,内力因此一日千里,此时她将母亲所传的“飞花乱絮拳”施展开来,只一盏茶工夫,便已将那江城打得连连避退,守招多而进招少。
江城本是位老牌 高手,但前几日曾被李傲雪打成重伤。他又哪里找得到如同小还丹那般功效惊人的药物?遂直至此时,其身上伤势依旧没有复原,实力也因此而大打折扣。眼下在面对凌灵之时,更是根本不知如何招架拆解她的招式。当真是越打越糊涂,越打越难受。因为他永远也想不到凌灵下一招是什么,会从哪个方位进招,凌灵也因此大占先机上风。
但见范前那边战局,他一双肉掌舞将起来,竟与李傲雪斗了个旗鼓相当。他见李傲雪剑招虽然巧妙,但内力却不甚强劲,究其根底,只不过是而今武林中 水平罢了,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强大,心中暗想:这所谓的剑仙之子原也不过如此,不知他是如何打败那“西天一剑”的。
此念刚过,便只见眼前李傲雪的剑法陡变,一招一式之间,较之先前竟不知精妙了多少。
范前再不敢怠慢,当下运起全身内劲,勉力应对。
原来是李傲雪眼见凌灵大占上风,胜局已定,当下便展开了剑道领域。他先前使那《沧海剑诀》与范前相斗,已是渐落下风,又见那对方面露得意之色,心中早已颇为不快。此时终于得以放开手脚,便直接将一身本领发挥到最 的状态,要出胸中一口闷气。
如此一来,那范前又如何再是李傲雪的敌手?他越斗越是心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接得住下一招。
而另一面,凌灵已大占上风,江城仗着己身内力深厚,兀自在苦苦支撑,眼看就要不敌。他伸臂格下凌灵一拳,借力陡然向后撤出几步,急道:“剑仙也是江湖中人,为何其子嗣却如此不守江湖规矩。争夺仙剑诀的日子早已定在五天之后,你等竟……”
凌灵朗声道:“我父亲早已隐居,不再是江湖中人。哼,剑仙一脉从来没有守过什么破烂的规矩!”说罢,身形一晃,又已经攻上,但直觉西边传来疾劲的破风声,凌灵忙向南一闪,只见三枚暗器“叮”的一声嵌进青石砖里,却是三朵拇指大小的银制梨花。
凌灵向西望去,只见正是银梨花、葛金忠、紫檀三人。突然东边也传来脚步之声,只见几位身着水蓝色长衫的六名刀客已经赶到,对凌灵施礼。
凌灵点点头,对银、葛二人道:“原来是金银二侠!”
葛金忠道:“不敢。”
银梨花却不理会,只细细地瞧着她,道:“你长得真好看,你……你母亲也是这样么?”
凌灵诧异地看着她,却不知这位前辈何以突然提起自己的母亲。但经银梨花这么一提,却也勾起了她对香盈雪的思念,只听她柔声道:“我母亲是天下 美人。她的眼睛,像草原上的湖泊一样明亮,她的笑容像是春天的风一般温柔……我母亲比我要美上十倍,嗯,或者一百倍。”
银梨花闻言,心中悲恸。又见她这般天真娟丽的模样,极为讨人喜爱。当下却故作冷态,道:“好啦。你离开这里吧……”
凌灵道:“不,我要杀了江城以报世仇!还要将这那“仙剑诀”所引发所有事端彻底平息,以安武林豪杰之心。”
葛金忠叹道:“冤冤相报,何时终了?葛某素以剑仙为大敌,这‘仙剑诀我是非得不可的。”
忽听李傲雪自北边发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负我,必诛杀之!那仙剑诀归宿如何,无需葛前辈来下定论。”
他凌风立在那里,手中长剑斜指江城,当真是丰神如玉。而倒在其面前的范前更是为其衬托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势。
银梨花见状,冷声道:“范前死了么?”
李傲雪道:“若是前辈想让他死,我便一剑下去也就是了。”
葛金忠一凛,暗自点点头,想道:“无愧为剑仙子嗣!待五日之后,再一较高下不遲。”当下将双手拢在袖中,示意不再插手此事。
银、金二人先前虽已与江城达成联手的协议,但几人心中各自清楚,那所谓的协议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当目标不再一致,便没有人会将它太当成一回事,既然银梨花已经出手阻止过,葛金忠也已出言相劝,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已问心无愧了。
二人早先虽已答应那余青峰,要尽力为其报了杀师之仇。但眼下见到李傲雪的真实本领之后,心知就算拼尽全力,只怕也收效甚微。且就此事而言,终究是长沙二杰大错先铸。若论及陈怨旧念,当真要与李傲雪拼个高低强弱,那也无须急于一时。当下便皆袖手而立。
“江城!因果报应向来不爽,你应了吧!”李傲雪展开如同 魅般的身法,瞬息间便已欺到江城身前,长剑已经按在他的肩上。
凌灵娇喝一声,右臂运劲,一拳打向江城胸口。
突然,一道声音从西边响起:“住手!”
凌灵却听而不闻,一拳打在江城的檀中穴上,咬牙道:“我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好好去感受武功尽失的滋味!”
江城檀中被破,霎时大口咳血,不及理会身上痛苦,内心便已是一片死灰。一位昔年曾叱咤风云的 高手武功尽失,沦为废人……那当真还不如死了的好。
凌灵收招,只见西边一大群人正在走近,粗略一看,近有一百來号。瞧那一个个神采奕奕,身形矫健,显然都是武林人士。
李傲雪见状,眉头一蹙。天下 的诱惑,果然强大。
只见当先一人虽已年近花甲,但身材却依旧高大挺拔。他体着乌金甲,头戴翎羽盔,脚踩踏云靴,昂首挺胸,气度不凡,显得威风凛凛,俨然上将风范。
他手中捧着一只沉香盒子,走到李傲雪等人近前,道:“朝廷要于五日之后举办青城大会,尔等竟敢肆意搅乱,无视天威!给我拿下!”
他此话刚刚落音,便只见眼前蓦地闪出一道白影,跟着一抹森冷的剑锋已贴在咽喉的肌肤之上……
出手之人正是李傲雪。他冷冷地盯着那人,手中一柄长剑随时可夺其的性命。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尽皆骇然心寒。太快了,身法与剑的契合已达到极点。那官员本身也是一位武功极强的人物,但却被李傲雪一招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这便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么?
虽然这座小院之中此时已聚了上百号人,但却个个闭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动作。这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已凝固,安静得十分诡异……
一盏茶工夫后,却是那捧着沉香盒子的官员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他凝视着李傲雪,声音喑哑道:“你……你是?”
李傲雪心中已料到此人身份,道:“剑仙李清灵之子——李傲雪。”
那官员又向他呆呆地凝视半晌,双眼陡然通红起来,有热泪夺眶而出,他颤声道:“李清灵?剑仙李清灵?姐姐的……”
李傲雪闻言,更是确信了心中之念,道:“不错。我祖母正是昔年朝中大将李归山之长女。”
那人闻言一怔,嘴唇轻颤,道:“真……真像啊,跟你祖母真像!好,好。我姐姐有后人,剑仙李清灵是我姐姐的后人!哈哈哈。”
李傲雪心中突然无由地生出一股亲切感,这种感觉他只在父母身上体会过。他想到凌灵,虽然二人朝夕相处,但却依旧无法令他产生这等神秘而强烈的感觉,难道这便是血脉之情?
此时见那官员声泪俱下,心有所动,喊道:“祖舅父!”他虽没见过李立言,但心中已经猜到八九分。此时一见,便如见祖母一般,一股难言的心酸感袭上心头。
李立言早已不复初时的盛气凌人,他老目含泪,慈祥和蔼,道:“初时虽有你显现于江湖上的传闻,但我却一直不敢相信。直到眼下这般仔细地瞧着你,我才敢肯定,你是我孙外甥……好啊,你都长这么大啦。”
李傲雪心中感动莫名,手中长剑渐渐垂下,不由自主地向李立言走近。
李立言转身对众人喊道:“误会一场,不必惊慌!”略微一顿,对李傲雪续道,“傲……傲雪,这些年来,你……过得可还好?你父亲呢?”
李傲雪想到自己父亲因昔年孟承欢陷害而内力尽失,不由得悲从中来,道:“父亲内力尽失……”说罢,转身盯着那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江城,杀气怒色直冲九天。
但此际,却忽听凌灵喊道:“雪哥小心!”
李傲雪闻言一怔,当下来不及反应,便本能向前疾扑而去。只见凌灵神色间竟满是绝望之色,如同此时西边即将落下的太阳一般凄然。
难道今日 在这里么?
下一瞬息,他只觉背心一寒,已被人用兵刃抵住。
李立言,当真是个厉害人物!只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已将二 的局势彻底逆转。
先前是李傲雪以手中长剑贴在他的喉间,而此时,他却以利刃指着李傲雪的背心。
他缓缓开口道:“孙外甥,小家伙,你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不足,不够谨慎啊。”语气却依旧慈祥可亲,如同长辈谆谆教诲一般,当真让人毛骨悚然。
李傲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此时败局已定,他既已为人所制,就算本领再大十倍也难解死局,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立言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哈哈大笑道:“李清灵果真已经内力尽失。好甥儿啊,当真没有让你舅父失望。”说罢,双目看向凌灵,道,“你很快便可以跟你的父母团聚了!”
李傲雪一凛,只听凌灵道:“你说什么?”
李立言道:“你的亲生父母。”
凌灵心头一颤,银牙紧锁,道:“你放屁!”
李立言笑到:“你们出来吧。”
只见人群中有一男一女走出。那男的身材魁梧,鼻凸眼凹,虽做汉人装扮,但却难掩其身为异族的特征。而那女人却是汉人,饶是已至中年,相貌却依旧颇为清丽,她呆呆地看着凌灵道:“孩子……我……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吗?”
凌灵一见她容貌,便陡然一证。倒也不是因为凌灵还记得生母的模样,而是,眼前这女人跟她长得太像了。
她……她便是亲生母亲么?
蓦然,凌灵心中一凛,厉声道:“你们为什么会跟这老贼在一起?”
还不待凌灵父母出言,便只听李立言哈哈笑道:“自然是为了无量前途,荣华富贵。”
凌灵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李立言道:“本来以令尊令堂的本事,我是正眼也不会去瞧的。然而十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令尊堂二位对我透露了有关剑花二仙的事迹……
“‘李清灵内功尽失。哈哈,若不是得此消息,我哪敢将仙剑诀的存在公布于世?我外甥是很厉害了,但他是一个杀性无边的魔头,我李某人又怎能让一个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得到剑谱,从而掌武林之牛耳?”
李傲雪突然大声喝道:“闭嘴!你这小人竟也敢出言辱及我父亲!”
李立言只是将手中长刀刀尖刺进李傲雪背心的肌肤,却并不理会他,续道:“这消息太有价值了,于是我便允许二位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想来贤伉俪也过得颇为滋润……”
凌灵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一男一女,朱唇轻启唇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剑仙是我父亲,花仙是我母亲,你们将有关于我父母的消息泄露给对头,本是该死。但终究血缘难断,没有法子,我不会亲手杀掉你们。”
“孩子!”那中年女子嘶声喊道,泪水如雨般落下。
李立言见状,仰天长笑道:“痛快,痛快。”仿佛这一幕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喜意。
“畜生!”凌灵喝道,但却依旧站在原处,不敢有丝毫动弹。只因李傲雪的生死已尽掌握于李立言手中,自己再快,也快不过他。
只听李立言朗声道:“搅乱青城大会之人已即将正法,五日之后,大会如期举行!”
话刚落音,李傲雪便只觉背心一痛。
跟着,有大片滚烫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身上,驱散了原本被兵刃抵着的那股寒意……
他竟没有死。
李傲雪逐渐转过身子,只见一位白衣人逆着天光,立在那里。李立言的无头尸身倒在他的身前。他手中的长剑被鲜血染红了半截,灼热的鲜血随着夕阳的颜色逐渐晕开,又凝聚, 滴落。
“父亲……”望着那道犹如天神般的身影,李傲雪失声道。
原来初时李清灵一听闻有“仙剑诀”出世之时,便已在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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