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苍鹰 >> 苍鹰的天敌 >> 影坛最稀有的动物姜文
关于姜文的段子那就太多了,在这就先说两个。
年,香港。田壮壮带姜文宣传《大太监李莲英》。焦雄屏:“中国这么多导演,哪个优秀?”姜文:“现在没有,以后有。”焦雄屏:“谁呀?”姜文:“我。”那年,姜文28岁,没导过一部电影。
年,姜文做客《小崔说事》。崔永元:“你最喜欢的三位导演是谁?”姜文:“谢飞,谢晋。”崔永元:“三位。”姜文:“必须说三个吗?”崔永元:“对。”姜文:“那谢飞、谢晋……”观众大喊:“姜文。”姜文笑了:“那行吧。”
关于姜文我们似乎了解他,却又不理解他。从他最初做演员时他就和大多数演员不同,到他自己开始导演电影了,这点就越发的突出,从姜文的异于常人处我们或许能看出他身上到底稀有在什么地方。
最近,姜文的新片《邪不压正》刚上映,就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说法纷至沓来,褒贬不一。我就想说这是第一次这样了吗?他哪次电影上映的动作小了。要是没点动静啊还真不是姜文了呢。那么又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呢?
《邪不压正》首先,说清楚一点,姜文关于自己的电影就曾表示过。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这话听着就霸气吧。那咱就先讨论这看见的部分。
姜文的电影看完啥感觉啊,语言上基本都是话赶话模式,高密度的语言一句接一句,你这句还没听明白呢下句就来了。显得咄咄逼人,但是也让人觉得莫名的亢奋。凌厉的剪辑同样如此,画面切换极快,往往这一幕还嬉笑怒骂下一幕就严肃的不得了。声音上那更是震天响,磕个头不把地板磕坏了不算完。
也正是这些姜文式的语言让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来哪个是他的电影,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而是在叙事上,就是如何讲故事的问题。毕竟大众买了电影票就是想看个故事,可姜文偏偏在这又不同了。
还是他自己说的,讲故事不难,那都是手艺,难得是不讲故事,还能把电影拍精彩了。听见没,人家已经不在叙事这个境界了,那他追求啥呢,思想啊,必须得是精神层面的才行。
接下来就是其次,姜文的思想,也可以说是他的梦吧。社会学有句名言:出身就是胎记。一个人即便能够改变阶层,但也无法抹去出身在骨子里刻下的印迹。
年,姜文随父入京,住进了著名的5号大院。5号大院全称“内务部街5号大院”。乃总政宣传部、文化部家属院。由于父母多是有点话语权的军人,所以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逗贫、任性、桀骜、清高而倔强。比如崔健,王朔,叶京。
大记者宫洁民的儿子宫五一回忆:“年国庆,管理科长想把国旗挂上院内制高点,40多米高的烟囱,他不敢爬,结果两个小孩噌噌噌就上去了,还在40厘米宽的烟囱顶走平衡木,吓得管理科长差点尿了。”住进5号大院的姜文,成天就和这帮孩子玩在一起,所以也逗贫、桀骜、清高、倔强起来。
三人合照就是这样的环境让姜文比大多数人更大胆更真实,他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更清楚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姜文式的非类型化创作就是他和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至于说大众看得懂看不懂那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有点玩的意味拍电影,在其中揉进了天马行空的想象,揉进了暴力美学,揉进了文化幽默。揉进了这么多东西的电影对于追求娱乐的大众当然就变得晦涩难懂,有人就说过喜欢姜文的恣意,不喜欢他的妄为。对于他的电影决没有一概而论,确实有精彩的,但也有瑕疵的。
在这往深了说点,文学艺术作品都要有共情的特点,这样读者和观赏者才能更好理解。可问题就在于,文学艺术作品的高下在创作者手里,而鉴赏的能力则在大众手里。我们可以苛责创作者精益求精,我们怎样要求大众都有很高的审美能力呢。所以,现在看不懂姜文的电影没关系,以后总会看懂的。
最后我们回到主题,姜文怎么就稀有了。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姜文这样的导演不多了,所以他的坚守才愈发珍贵。新一期的《圆桌讲究派》,窦文涛就请了姜文,马未都还有孟广美一起共话讲究这件事。说实话,这是我见过的窦文涛被怼得最很的一次,很多网友都开玩笑说,这是窦文涛最后悔请的一次嘉宾。
但姜文也没怎么怼窦文涛,而是他本心就是如此,而且从他们两人的交谈中能知道,私下关系很不错。反倒是通过窦文涛的问题,解开了大众关于姜文的一些疑惑。我印象深的就是那句站着把钱挣了。这是让子弹飞的台词,说的是想站着就挣不了钱,想挣钱就得跪着。而站着把钱挣了就是另一种活法和姿态。姜文和马未都都坦言钱对于他们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更想做好一件事。
电影本就是高度商业化的产物,要说姜文拍电影不为挣钱那也不可能,但要说他只为挣钱那更是不懂姜文对电影的热爱。拍《阳光灿烂的日子》时,为了拍摄那张让马小军丢魂的米兰照片,他让摄影师拍了整整4天,然后从张照片中,挑选了上面的那一张。
拍摄《让子弹飞》,他找来六个编剧,加自己七个,七个人整整写了三年。让我们来欣赏一小段剧本:
青山白石。
雄关漫道。
苍鹰翱翔天际。
铁轨直插远方。
一颗后脑勺由画面上方落下,
耳朵紧贴轨道,听。
须臾,头颅轻起,让出缝隙,
手指插入耳孔,挖净。
再听。
铁轨抖动,隆隆声由远而近。
呜——汽笛长嘶。
脑袋一翻,后脑勺变成正脸。
大眼惊恐。
火车从这边来了!
铁轮飞转,白烟滚滚,血旗烈烈,风驰电掣。
白马十匹,赫然出现。率两节车厢呼啸而来。
马拉火车。十匹白马是火车的车头。
白马黑车,游龙山间。
这样的执着和认真在他的电影有太多,“拍《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前,他把所有演员拉到北京大兴区一个院子,让他们在贴满文革宣传语的屋子里,读了三个月的《毛泽东语录》,听了三个月的红歌……”为什么要这么“腌制”呢?他就是要让演员相信,这件衣服不是道具,它真的就是你的。这角色不是别人,他真的就是你自己。
包括他在演员时同样如此,他喜欢挑战,《末代皇后》中的懦弱皇帝溥仪,《芙蓉镇》中的知识分子秦书田,《红高粱》中粗犷农民余占鳌,《北京人在纽约》中的音乐家王起明,《大太监李莲英》中的太监李莲英,…………重复的角色,他不演。“不是钱的事,我觉得没意思。”
和姜文合作过的所有导演,不管是陆川,张元,还是谢飞,谢晋,张艺谋,都被姜文提过很多意见。所以很多人都说姜文霸道,“演员身份的姜文很危险,很多导演拿他根本没有办法。”但姜文曾经做过一段解释:“既然是拍电影,那就应该尽量拍好啊。这地方逻辑明显有问题,那东西明可以改进,那为什么不去把它拍得好一点呢?”
摄影师赵非为姜文鸣不平:“姜文是认真,不是霸道。他希望将一个东西做到极致。”姜文每部电影都有它的“道”,他不拍娱乐大众的电影:“艺术的功能,永远不是用以消费,而是予人启迪。”姜文的高级就高在这里——有格局。洪晃有句话点评很到位:“姜文的格局,远远大于中国其他导演。”
这就是姜文,一个极致的导演,他把电影真正酿成了酒。他拍电影不是为了赚钱,他只拍自己喜欢的电影,所以他从不下跪,他才是真正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快结束了再提一句,姜文真的很会拍他老婆,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导演能把自己老婆拍这么美,这一点也是姜文式语言的一部分。
周韵焦雄屏有句话说得特别到位:“姜文就是影坛的稀有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