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苍鹰 >> 苍鹰的习性 >> 当代短篇小说选初到山谷劳动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这儿是一座巨大的山谷。西面是陡峭的绝壁。红色的岩石,仿佛用大斧劈过似的光滑。它的峰顶上,耸立着撑住云天的松柏。有一棵古老的松树,向前探出身子,俯视着下面深深的谷底。东面和北面都是倾斜的山坡,渐渐地向上,把山峰托进高不可测的苍空。它们和西面的高峰遥遥相对。在它们倾斜的山坡上,长满白杨树、野樱桃树、山杏和桃树。山谷的出口,突然变得狭小了,仿佛谷口的东西两座大山,正在向前奔跑着靠拢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喝令:“站住!”于是就这么相隔不远地停下来了。每年夏天,暴雨来到的时候,山洪像滚雷似地轰响着:这山谷,一面向那闪着电光的黑暗的云层,发出骇人的吼声,一面倾吐着混浊的浪涛,淹没山外的田野。而每年春天,又将泥土大量地吞食,然后送到山口外面的河里,阻塞着河的水流,把混浊的水引到村边。每年都有泥墙和茅屋因水流的冲击而倒塌。现在,人们正在山谷的出口修筑一座摩天壁垒,准备留住山洪,把这巨大的山谷变成一个人工湖泊,干旱年月就放水灌溉山外的农田。我到这工地上来参加劳动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我不时地躲闪着抬石挑土的人们。一群民工正在已经升长起来的拦洪坝上打夯。一个黑脸尖下颏的小伙子,戴着一顶麦秸编的大宽边草帽,光着肌肉发达结实的上身,用他粗哑的喉咙领唱着夯歌:铁锹挖得山神动嗨,哎嘿哟!……石夯打得土地惊啊,哎嘿哟!人们用宏亮的声音合唱着。简单、优美,雄壮的调子,同运输汽车的喇叭声、崩山的爆炸声和人们互相呼唤的喊叫声,混合成一个震撼心胸的声音,在这整个的山谷里回荡着。黑脸领唱的小伙子,他那大宽边草帽下面两只显得特别大而黑的眼睛,瞧见了我。听他粗哑的嗓子,带着优美的颤音,唱着:又来了一个新同志哎!巨大的石夯,在那小伙子和众人手中,像一个轻轻的木块似的向空中跳了起来。随着石夯落在坝上沉重的响声,人们合唱着:哎嘿哟!……小伙子仍旧望着我,接着唱道:他也来修水晶宫哎!哎嘿哟!……人们一边合唱着,一边回头望了望我,我向他们笑了笑。我本想问一问这胸前流着汗水领夯的小伙子,二队在哪里(工地指挥部把我分到二队了),忽听背后有人喊叫说:“嘿嘿,借光!借光!”我回头只见一溜挑石担土的民工,迈着迅速的步子过来了。我躲闪着他们向里走去。跳过两个土坑,还听得见那粗哑的嗓子唱着:水晶宫里龙女长的俊哎!在合唱声中有妇女的笑声。百十多个民工在一个山脚下往挑筐里装石头,我走过去问他们:“同志,二队在哪儿?”“快闪开,闪开!”一个长着连鬓胡子的人,一面叫喊着,从头上的山坡跑下来,挥着手。“响啦,响啦,响啦!”他神色紧张地赶着装石的民工们。民工们挑起空筐,向里奔跑。一个赤红脸的矮胖子,一把手攥住我的胳臂,拖着我连颠带跑,在几棵白杨树下停下来,他用那种大人呵斥小孩子的口气,向我嘟哝着:“你这位同志,怎么到工地上乱蹿?直眉瞪眼也不留点神。崩山啦,石头滚下来,你还要命吗?”我回头瞧那山坡,那遮满山坡的人们,仿佛突然隐没了似的不见了。只见山坡高处,腾起一股浓烟,接着发出闷雷似的回声。那大小石块,在腾起的烟尘中,互相追逐似的滚下山坡。又一声巨响……于是,这整个山谷都充满了连续的爆炸声,四外的群山来不及回答似的发出不断的回响。卷着沙石的浓烟,在树林的梢头、在半山腰上飘荡开来。几只苍鹰盘旋着,钻进云层不见了。山谷沸腾着。弥漫在它上空的乳白色的浓烟,恰似腾起的热气。人们跑回原地开始装石头的时候,我也跟了过去。“二队在哪儿?”我问身边的矮胖子。“哪个二队?”他一边说一边往筐里装着石头,没有看我,“二队可多啦,大队?小队?”他问。“第二青年突击队!”我回答着,伸手在口袋里掏摸着工地指挥部开来的介绍信。他已经把扁担放在肩上,准备走了。“这儿就是!”他说。同时挥了一下手,叫我不要掏信。“队长不在这儿!”他环顾着四周的人群,为我寻找一个领路的人。这时候,那个长着连鬓胡子的人走过来,两手叉腰,一脚踩在岩石上,吸了一口气,咂着嘴说:“这东山不能再崩啦。再崩就要炸着上面的树林子了。”一个露着胸膛、粗壮的民工,直起腰来,喘着气,仰脸望着西山陡峭的绝壁,说:“那里倒是还没有崩过。就是不好打眼儿放信子。”“找队长商量商量?”长连鬓胡子的人自语着朝前走去了。我想要跟这人去找队长。那已经担着石头走出几步的矮胖子,回头瞥了我一眼,说:“他不是找去了吗?你就等他吧,乱跑什么?先往筐里装石头,等队长来了分配你什么活儿再说!”我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挽挽袖子,向手心里吐口唾沫,我就往筐里搬石头。大伙工作着,互相打趣,说笑,直着脖子唱小调,使我忘掉了时间,不知不觉两个钟头过去了。队长还没有来。连那寻找队长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我正着急地扫视着整个山谷里的人群,就听西边天空一阵劈雷似的巨响,那陡峭绝壁的高处,腾起一团浓烟。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大斧,劈着那峰顶下面的岩石,石块悬空地落下去了。接着,又在一处断壁上腾起一股浓烟,发出了爆炸声……“这是谁凿的眼儿呢?”一个民工眯缝着眼睛,望着那擦着峭壁浮动的烟雾,低声说。“好家伙!”显然他在赞叹着那凿眼的人。一阵爆炸之后,只见从那峰顶的黑绿色的松柏树中间闪出一个白点。转眼间,那白点沿着峭壁悬空地下来了。白点渐渐扩大,仔细看去,才辨认出是一个穿白汗衫的人。从那探出绝壁的松树上垂下一根几乎辨认不出的爬山索,那人手把着爬山索,两脚蹬着峭壁,向下移动。他的白汗衫有时被风吹得张开衣襟,那些还没有散净的硝烟,在他身边浮动着,使人想起云雾中飞翔的白翅膀的大鸟。衬托他白色身影的是红色的岩石。那山后的落日,射出扇子骨形的金光,把那高空里一块块灰白色的云,镶上耀眼的金边。由于这眩目的云霞的移动,使人感觉到那耸立云霄的峭壁也在移动,给那在峭壁上凿眼的人更增添了一种惊险壮丽的景象。那一群苍鹰,大概刚才听到它们筑巢的地方的轰响,不放心了,从那彩色的云层中间冲了出来,在半山腰里盘旋着。有一只鹰,仿佛故意似的,从那个人的身边擦了过去。绝壁上传来了“叮当叮当”钻凿岩石的声音和鹰群的鸣叫。一个穿着写有“青年突击队”红字背心的瘦个子民工,把筐放下,向西山瞥了一眼,挺直胸脯,骄傲地说:“怎么样?咱二队不含糊吧?”“那是二队的人吗?”我问。“啧,”他咂响了一下嘴,扬了扬眉毛,对我的疑问口气表示惊讶。“那是谁呀?”我望着那悬在峭壁上的人说。“嘿,”他未曾回答先惊叹了一声。“咱们的头条汉子!”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从肩头上向背后的西山指了指。“头条汉子!”他又重复了一句。我一边往筐里搬着石头,用疑问的目光望了望身边另一个民工。“头条汉子就是咱们的队长王德禄嘛!”这个民工回答。未完待续……本文作者为著名作家管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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