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珠峰大本营当医生

董旭

一九九八年的四月中旬，离开驻地在内地休假的我，突然接到姨夫的电话，他问我愿不愿意随国家测绘大队去西藏测量珠峰高度，他们缺一名随队医生，而我正好在西藏服现役，又是一名医生，对当地的环境和气候比较熟悉，此刻休假在家，也正好符合他们的要求，姨夫便征求我的意愿，因他是测量队的后勤保障人员，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便向队里推荐了我。其实说实话，我所服役部队的一个外围连队，就驻扎在珠峰脚下，每次随单位给外围连队送给养时，我们都能看到珠峰，那冰雪覆盖的神女峰，在我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遐想，放下电话，我便对家人说，单位有点事，我需要回去，一个月左右回来继续休假，望着妻子失望的眼神，看着刚刚熟悉起来的儿子，我内疚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随后，我匆匆地踏上归程，奔向那熟悉又陌生的珠峰去了。

第二天，当我赶到日喀则时，测量队的大部队人员已经向珠峰目的地进发了，等我的姨夫在向我交代了此行的目的和要求后，催我尽快准备所需药品和生活必需品外，快点出发追赶大部队，我应承着，并着手准备应急用品。第三天，在刚刚黎明的薄雾中，我们爬上一路西行的卡车，向珠峰大本营进发了，虽然是夏季，但西藏的早晚温差还是比较大的，西行的路上，看不到早春的太多信息，我们却不时地会看到连绵皑皑的雪山，干枯荒凉的草甸，在狂野肆虐的风沙中穿行。那个年代，国道的道路还没有完全柏油硬化，一路上大都是碎石土路，颠簸的老爷车翻过了加错拉山和次加错拉山，短短的不足四百公里路，我们却走了十多个小时，领略着高原的苍茫与荒凉，走过风口拉孜县，经过沱沱河边境检查站，我们终于在下午七点多到达了珠峰一号大本营，当时的我们，除过洁白的牙齿和两只会动的眼睛外，全身都被尘土蒙实了，纯粹一个土人。海拔米的珠穆朗玛峰登山大本营，坐落在珠峰脚下一条狭长的山坳里。珠峰高程测量队已于几日前便在这里“安家落户”。每年登山季，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爱好者聚集在此。作为登山运动的重要出发点和后方基地，这里生活设施在当时还较为齐全，具备基础医疗保障。同时，营地周边的生态环境也较为良好。这里视野开阔，是观察珠峰主峰～玉女峰近距离的理想之地。

珠穆朗玛峰，简称珠峰，是喜马拉雅山脉的主峰，同时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山峰，位于中国与尼泊尔边境线上，北部在中国西藏定日县境内（西坡在定日县扎西宗乡，东坡在定日县曲当乡，有珠峰大本营），南部在尼泊尔境内，是世界最高峰，也是中国跨越四个县的珠穆朗玛峰自然保护区和尼泊尔国家公园的中心所在。

藏语中“珠穆”是“女神”的意思，“朗玛”是“母象”的意思，整体意思为“大地之母”。年5月29日，新西兰运动员埃德蒙·希拉里和尼泊尔向导丹增·诺尔盖，首次登上珠峰。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尼泊尔等国采用的雪盖高（总高）是米，与中国测绘工作者年的珠峰测量值一致。位于珠峰脚下的河谷两岸，零落地分布着来自世界各地殉难雪山登山爱好者的衣冠冢，有的仅有一块刻着死者姓名的或大或小的石头，供后来登山者凭吊。

在到达大本营的三天后，领队领导找到我，因登山队伍的前移，需要在大本营的二号营地建立一个暂时的营地，以便满足前行人员的后勤和医疗保障，所以希望我能随队进驻二号大本营。二号大本营，位于一号大本营上行三公里左右一个更为狭窄的山谷中，这里海拔约多米，几乎没有植被，更别说人迹了，游人不可能到达，除过荒凉的山脊，便是遍地嶙峋的大石块，而几乎每晚的月光（除过月初和月末的几天外），总是不弃不离悬挂在碧蓝的夜空中，给孤寂的雪山增添了几份神秘，皎洁月夜下，总能感受到山风拍打着帐篷的蓬布，我们一行五人，蜷缩在睡袋里，说着白天的见闻和收获，在昏暗的马灯下安排着第二天的工作，测量队的队员们因为长期在野外，个个都晒得黑里透红，因为经常在边远地区出差，他们大都习惯了这苦行僧的生活，性格豪爽开朗，能吃能干，倒头能睡，黎明即醒，便各自完成自已的工作去了。每天偌大的帐篷里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我。

清晨，远山雪鸡的叫声，抑或是岩羊觅食时踏落碎石的响声才会惊醒我的睡梦，看着从帐篷窗户爬进的阳光，在高山缺氧中感觉着劫后的一次次的新生，我便爬起来，独自弄点吃的，费力移动着气垫床，在帐篷外找一个阳光充裕的地方，躺在上面，看着十多公里外的珠峰主峰～玉女峰，薄薄的云雾盘旋在主峰之上，形似一面旗帜，又恰似披着纱巾的玉女，风儿撩拨着薄雾，不时露出美丽的真容，老队员告诉我，玉女峰上旗云的变幻，比天气预报都准确，她能及时的向人们预告当时山顶的风向和气温，老道的登山队员会根据旗云的变幻，确定最佳的登山时机，对于外行的我来说，只图看个热闹，看个稀奇，于是，我便会从日出看到日落，偶尔会看到荒山岩石上的岩羊，悠闲地觅食，那长耳短尾的兔鼠，不时传来几声苍鹰的长鸣，那哇哇乱叫的黑乌鸦，也许是西藏的高山特产，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来，又结伴而去，留给珠峰的，只有寂寞的风和暖暖的阳光，此时此刻的雪山，让你迷恋，此地此间的生命，让你敬畏。

一个多月后，全队除我没有晒黑和消瘦太多之外，队员们都黑了，瘦了，我们顺利地完成了测量任务，随队撤回。在撤回的前一夜，我独自一个，在一堆乱石之间，点一根香烟，夹在石块中间，向珠峰，向生命，更向自然，献上一份虔诚的敬意。

西藏，珠峰，军营，边防，成了我生命里一道抹不去的印记，那里曾演绎过青春，那里曾放飞过梦想！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董旭陕西咸阳人，87年10月入伍，二十三年的在藏经历，看过珠峰的日出和风雪，赏过山南的明月与鹃花，做过名医的梦，现为自由职业者，定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