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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寒,网名草原夏寒。现任《文学新视界》期刊主编及散文诗年度选本《中国散文诗》主编,中国网络散文诗大赛和华语网络诗歌大赛终审评委。迄今在《光明日报》《北京文学》《山东文学》《北方文学》《安徽文学》《意林》《中国诗歌》及香港、台湾、美国、菲律宾等海内外多家报刊发表了大量诗歌、散文诗与文学评论等作品。散文诗和诗歌作品共入选60多种选本。出版有诗集、散文集及文学评论集7部。为作家诗人撰写序言、评论多篇。近年经常应邀为报刊撰写卷首(专栏)语、摄影(绘画)配诗。
A、夏天,独自在蒙古高原
黄昏。
夕阳,斜倚着白桦林的木屋小憩。
一阵风,夹裹着沧桑,穿越凌乱的岁月。
广袤空荡的蒙古高原心事重重,我独自守望
蒙古高原,沉默不语。
月光弥散。旷野,在瞌睡。
一条河流,携着夕阳流进了落寞。
一片枯叶潜伏在木屋一角,那月光的柔情在听风,听雨
窥探风景。
石头,躲在树的阴影里
一言不发。
虫鸣声,拽着弯月在草丛中隐退。
一些思绪载着乡愁,
一缕乡情在时光的沧桑中洒落了一个季节。
远山的夏夜,历经了多少风花雪月?
从远古到现在,揽一片苍茫入怀,
多少星转斗移,虔诚地匍匐在青青的草地上?
一棵树,根须里长满沉默。
枝头,挤进月光的斑驳。
晚风,舔着我的肌肤,为我的血液挠痒,挠出了绿浪滚滚。
窥探脚下遗失的情绪:七情六欲的种子,种植在脚下,等待雨露的滋润。
当我的脚步踏上了青云,是否可以找回七百六十年之后的
这片绿地?
B、北方,拔节的秋季
旷野。
树光着头,任麻雀飞过岁月。
夜幕,拽着虫鸣的忧伤漫过山风。风景,被最后一片枯叶燃烧。
灰烬,在生命的尽头
期待下一个春天。
远山。
雨滴弹落,敲打黄昏的脊背。
空旷,使夕阳深处的童话复活。村庄,炊烟袅袅,缠着老树在微风里叙事。
季节,使农事的预言冷清。
溪水,荡着微凉流淌。
风声。
爬过山野,花香与麻雀窃窃私语。
暮鸟,怀抱昨夜的残露,在东方第一缕晨曦中醒来,抖落最后一滴露珠。
空谷,在密林深处蓄积明天。
诗意,在柳梢争春的缠绕中拔节。
C、岁月,流淌的长歌
乡村,早春。
话语,透过冬季洒落的冷风,发出颤音。
支撑起黎明,我用骨瘦如柴的词语,撕裂海誓山盟的誓言。
时间深处,一张白纸上留下涂抹疼痛的痕迹。
夜色,宁静。
一棵古树的根须镶入心声,原野的野草枯藤缠绕着希冀攀爬。
土墙跟下,正在等待蟋蟀驱赶季节的忧伤。
一个晃动的身影,穿过刻骨铭心的冷清。
踏过,悸动。
心思,划开一条通往世界的河道,岁月却在疲惫的城堡中打转。
被折断的笔,沿着一片废墟和荆棘涂鸦,
蜿蜒的河流,从日月里流出起伏不定的长歌。暴风雨,依然没有来。
画家,那张调色板上的意境,却有些急不可待。
D、我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天路
鹰,在雪域盘旋;鸟,衔着佛性的灵光飞鸣。
天路,穿过湖泊盐滩沙漠,穿过巍巍昆仑,穿过赤裸裸的高原
直达布达拉宫圣殿。
远离喧嚣的圣殿,有顶礼膜拜,更有佛性的灵光。
朝拜者磕着长头朝着佛国的净土、经幡飘舞的方向跋涉,
打开了西藏的一扇扇窗,打开了西藏一幅幅深邃而神秘的风景。
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雪莲花、格桑花竞相绽放圣洁的芳香。
罡风的王国,暴风雪呼啸,翻浆路翻浆。
雪域的世界,颤栗着呐喊,仿佛远古荒芜的高原突然苏醒。
风,怒吼声让人心悸,在茫茫雪域中堆砌着严寒
一条巨龙横空出世,把内地与西藏的隔绝贯穿。
雪域高原,中国人的热血融化了万年的坚冰
推土机把积雪推成耀眼的阳光。
帐篷,架起黎明,架起一缕缕炊烟,架起一条天路。
夯声阵阵,炮声隆隆,从此击毁
达赖喇嘛分裂的嚣张气焰。
天路,有朝圣的激情,更有比雪峰更高的信仰。
千年的雪山上,冷辉折射出诵经,使藏人的血液凝固。
天在脚下,路在脚下,人在天上,坚定信念在通往布达拉宫的圣殿上。
推土机,以坚强的意志,推开饥饿的肠胃以及千年的严寒。
万籁俱寂开始与阳光对接,风雪,在五千多米的高度编织成洁白的哈达。
那哈达就是通向雪域的天路。一条诠释民族伟大复兴的天路,
雪山下,火车汽车沿着天路送来的的温暖,让诵经开始流传,使藏人的血液开始流动。
——节选自《西藏雪域天路》散文诗组章
在鹰翅上超度——读夏寒散文诗新作《西藏雪域天路》
宫白云
提起散文诗,许多人脑海里映现的大都是抒情这个词,它惯有的传统的叙述模式与抒情态度似乎已经根深蒂固。打破浅表的摹物状景,求新、求变、求异已成为许多散文诗人新的探索与追求,小情小调的感性呈现越来越不受青睐,反而大开大合、丰富多元、具有人性的温度与现实和历史的深度的散文诗已成为新的方向。正如诗人穆旦认为的那样:“为了使诗和这个时代成为一种感情的谐和,我们需要新的抒情”。而夏寒的新作《西藏雪域天路》为散文诗“新的抒情”做出了有力的探索,不仅开掘出崭新的诗美表现力,还最大限度地张扬了散文诗语言的艺术,以磅礴的抒情传递神秘西藏神圣、神性的震涛,让一个厚重、深沉、内涵的“西藏”进入我们的视野。
夏寒的《西藏雪域天路》以三章组合的形式展开,分别为“我用转世的视野去看西藏”,“我用凡人的眼光去看雪域”,“我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天路”。三章三种视镜互为表里彼此呼应,“西藏”“雪域”“天路”这样的组合本身就意味深长,它们自身的词根就包含了神性、文化与历史的特征,而诗人恰恰懂得如何有力地抓住这些元素,以阔大深厚的内涵,创造出一种天地人神交错的效果,这种效果在人们心中引起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回声被诗人智慧地引领进入一个人神合一的境界,就像血液,从心脏里流出,又循环往复回心脏,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而且自始至终萦绕着一股特有的神秘气息。
在第一章《我用转世的视野去看西藏》中,诗人变形为一个“转世”者,并在一个“看”的限度内,以一个转世者所抵达到的视野打量着西藏,每一句诗语的出发都是目光所及的当下场景:“喜马拉雅山的峰巅”、“雪域高原”、“鸟”、“天边”、“夜晚”、“月光”、“寺庙”,诗人的目的不是重现它们的本来面目,而是雕塑着它们的精神形象,由此呈现的西藏是安宁、祥和甚至是慈祥的。人们在这里歌颂“春天的圣洁”;“虔诚地在诵经里修行”;这种氛围形成了某种“感应”,让“藏人的大彻大悟挂在寺庙翘起的檐角上”;整个画面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画;“慈祥,在觉悟中降生于涅槃”;“遥远的祥云就是一缕缕佛光不断涌动的信念”;“信仰,高过珠峰的云,悬在天地中间”;“信仰的种子,在木鱼里发芽。信徒的祈祷在未知的世界显灵”;“膜拜,是超度的唯一途径,开过光的万物普度朝拜者的永远都是安宁。”这些诗句又像一些启示,它们既是被传达的,又是被领悟的,它们的深刻、深广经过诗人的转义处理,以一种语言的自觉裹挟着一种自觉的神性,使无边的佛法无处不在,让一种信仰缓慢而又并不凝重地融入人们的身体与灵魂的内部,并最终获得一种灵魂的安宁。
以平凡人的躯体进入神性,并获得人与神共在的真谛,是夏寒《西藏雪域天路》第二章《我用凡人的眼光去看雪域》所要表现的主旨。当“酥油茶里冒着一缕缕云烟”;“神鹰在雪山,拍打翅膀上的晶莹”;“藏歌与格桑花一起争奇斗艳”;“每一缕风中都夹裹着诵经的味道,每一丛草随风摇摆,也都在朗读诵经”时,“追逐信仰的人们,权当是神灵在显灵。”;此时的“雪域”——“每一缕晚霞,都在鹰翅上超度”,而“神,在哪里?”,诗人说:““神,在藏人高过雪山的信仰里,但同时也在我的内心屹立。/神,究竟为何物?以往一直蒙在鼓里,今天却装在心里:/神,其实是座雕像——/神,是万万分之一的平凡而又非凡的人,修炼而成;/神,是谁都不敢做不能做不会做和做不成的事,而他却做得远超第一;/神,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甘愿奉献自我的人,当他真的故去,就像文成公主,/人们为了追思和纪念她,于是,为她塑像并供奉,于是她就成了神的化身!”,这些关于“神”的描述是诗人以“凡人的眼光”对“神”的洞悉,它们通晓明白,无需任何的阐释,任何的阐释都有可能损害“神”的要义。正如一丝光总是来源于一片更大的光,所谓的神性唯有在共有的“人性”中,才能凭神的召唤理解一切、包容一切,享有最理想的愿景。
在夏寒《西藏雪域天路》第三章《我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天路》中,诗人首先通过自由的苍鹰与朝拜者的跋涉“打开了西藏的一扇扇窗,打开了西藏一幅幅深邃而神秘的风景。”;接着巧妙地以“风”的“怒吼”牵引出“一条天路”——“一条巨龙横空出世,把内地与西藏的隔绝贯穿”,而“推土机”,“达赖喇嘛分裂”,“民族伟大复兴”,“火车汽车”这些带有现实主义色彩的词语的运用,大大延宕了“天路”的现实蕴涵。而“天在脚下,路在脚下,人在天上”这样的诗句不仅弥漫着箴言的气息还潜伏着神性的力量。当天路以温暖纯粹的方式与神圣的诵经声及藏人的血液暗合一起,尘世藉此获得了救赎。
总的来说,夏寒的这首《西藏雪域天路》既是朝向神灵的观照,也是面对信仰的讲述。西藏、雪域、天路无一不是灵魂扎根的地方,也无一不是精神信仰的源地。那些与人类共同接受佛光普照的自然物象,在神圣中自有其位置。而诗人夏寒也自有其位置,他举着嬗变的诗之火把,让“每一缕晚霞,都在鹰翅上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