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

安徽散文middot实力派程自桥心

发布时间:2022/7/12 17:33:01   
心累时去读山程自桥

茶余饭后稍得一些空闲,我就驻足于几个知己送的山水画前,读着一幅幅浑厚华滋意境深邃、雄伟峻峭苍莽烟云的山水画;或者就伫立在“丛山数百里,尽在小盘中”的沙积石盆景旁,读着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的意境,读着这沙积石的形、势、姿、态的浑然天成,也读着它的皱、瘦、透、漏的神韵。平日里一获得多些空闲,我就会走出喧嚣的城市,去郊外读一座座真实的山。

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我站在阳台上极目眺望,城外逶迤而去的高山峻岭如一条巨龙在薄薄的云雾里游弋,变幻无常的云雾一会儿浓如重墨一会儿淡似轻纱,大大小小的峰峦在茫茫的云雾里时隐时现。似乎有一支神奇的大笔,在这浩渺的天地间,或清墨重泼,或重墨轻泼,或清墨轻泼,或重墨重泼,成就了这一幅幅前所未有变幻无穷的泼墨山水。

面对这一幅幅云雾弥漫峰峦隐现的水墨山水,整日疲于奔命已很累,却依旧对山眷念已久的心,倏地爆发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渴望着走进山亲近山看山读山,天地与我并生,天地与我合一……

很快,就驻足在城郊一座极其寻常的山脚下,这山不大不高更不是一座闻名遐迩的山。抬起头仰望着这座山的峰峦,山也是那么高峻那么悠远。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道向上缓缓攀缘,树绿竹翠烟云缭绕,草青花红流水潺潺,安逸宁静恍若世外桃源……

一路走着,一路读着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也在祭祝瞻仰隐匿着神灵之母的山。穿行在蕴涵了天体宇宙无限奥妙的山里,沉溺于具有内在的生命运动和精神力量的山里,浸淫在精神高于物质思维高于存在天地人合一的山里,尘世的浮躁、烦劳、忧郁渐渐远离,仿佛自己也随之羽化而登仙了。

站在一块突兀的巨大巉岩上,望着脚下一条小路蜿蜒到山下。岁月总是逶迤而来蜿蜒而去,如今的我们是无法回望到山脚上,始建五代南唐兴盛整个宋代“繁昌窑”的瓷窑群,在这一片寂静的山地里,只留下一些俯拾即是的残瓷片碎匣钵,只留下世代口口相传的“柯大柯二”碗名和“龙亭街”地名。只有一块伫立在山脚下“柯冲古瓷窑遗址”石碑,不时地提醒着人们,这座山上几百年前曾经的辉煌。

静静地坐在山林里草坪上,身旁是一条清冽的山泉,读着一溪一林禅意的无欲无望的水声水韵林声林韵,尘世的喧嚣渐渐地隐退,心灵的浮躁也渐渐地消逝。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只不过是古代那些士大夫的感慨,是把自己标榜为仁者与智者,事实上山才是真正仁者智者老人圣人,他经历了人世沧桑世事无常,但他坦然着微笑着安详着,接纳着一代代芸芸众生行走在他怀里,承载着秦时每一阵风掠过汉时每一场雨飘落,遥望着唐时每一轮太阳升起宋时每一个明月沉下……

常常在身心被生活划得伤痕累累,痛着,也疲惫不堪,在挥之不去,也没法驱遣,整日里就浸润在这些伤感的空气中时,我就选择从林立的钢筋混凝土高楼大厦中逃出,投入山的怀抱看山读山。在巍峨的山的抚爱下,流血的伤口渐渐地愈合,胸襟倏地就是一种天高地远,状态就是一种心静如水。

我每每心累时就去读山。

读寨山

在才女林徽因所说,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一个日子里,去攀缘坐落在繁昌荻港、新港二镇交会处,海拔.2米的覆釜山,即寨山。

山坡、沟壑、崖畔、溪旁,到处一派翠绿,尽情释放着勃勃生机;山地疏灌丛、树林下、悬崖边,一枝枝一簇簇杜鹃花,争奇斗艳绽放在明媚的春天里。白的像白雪,红的像红云,紫的像紫晶,粉的像朝霞……在这春回大地的四月里,风是温柔的,阳光是刚好的,鸟虫低吟浅唱是欢愉的……众人寻觅着历代诗人墨客王维、钱起、严允谐等登临的足迹,行走在轻云缥缈翠峰幽壑山间里,吟诵着他们咏赞覆釜山的诗。一行人精神抖擞“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依次向上攀登。

伫立在一尖峰入云,拥有双翼似的左有大磕山右有小磕山,如一只傲然凌空苍鹰的寨山主峰旁放鹰尖。举目环视,四周放牛尖、古山、桃花尖、赭圻岭、茅山尖等群山逶迤起伏,群谷氤氲蒸腾,莽莽苍苍。远眺滚滚东去长江,浩浩荡荡,汹涌澎湃,碧波中横卧数座公铁大桥,天堑南北变通途,江中百舸争流……

山中一块约有两个足球场大稍为平缓的坡地,相传此地就是山寨遗址,山寨以及后人所建的蓝王庙,早已荡然无存,唯有一棵枫香树一口古井尚存。明初,蓝玉以谋反罪被朱元璋砍杀,其子蓝春蓝彬逃出京城,来此疆域安营扎寨。

虔诚地仰望蓝王手植的枫香树,昂首云天巍峨挺拔,树冠如张开的绿绒巨伞,日夜庇荫着这里的所有;默默地抚摸着蓝王开挖的覆釜井沿上,一道道被井绳磨出的深沟,这冬夏不竭的井水映过明代的日月,也聆听过蓝王将士的呐喊。井壁渗透出的水珠,嘀嘀嗒嗒,落入水里发出细微清脆的回音,娓娓诉说着与我们相隔已久,蓝王蓝彬安营扎寨,操练兵卒积聚力量、扼守楚江截获官粮、滚石檑木抗击官兵、火羊攻山蓝王阵亡寨前……

在这参天耸立的枫香树下、清冽甘甜的古井边、早已毁弃的兵寨里,似乎听到一种声音,自远而来,自历史的深处而来,粗犷的号角哒哒的马蹄,蓝王率众将士扼守山口与官兵对峙,蓦然悲怆得不能自已,唤醒蛰伏于心中某种东西,泛起几许说不清的味儿。

刀光剑影暗淡了,鼓角争鸣也远去了,可在那动荡不安英雄辈出年代,人人都活在相互厮杀你死我活的游戏里,直至生命终结。过去的岁月不着痕迹,历史也以它特定的规律向前跨越,回首这些腥风血雨的事件,如今只不过是一场梦魇。

行至一处山脊,有一条几十米长的壕沟,里里外外开满了杜鹃花,那一朵朵花儿红得像烈火艳得像鲜血,枝叶花朵都比别处茂盛肥硕鲜艳夺目。向导说年初,寨山抗日游击队遭遇向繁昌“扫荡”的日寇,战士们在山顶挖战壕,与日军展开激战,终因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人们为了纪念这些为国捐献的英烈,称此地为“战壕岭”。

杜鹃花,相传古有杜鹃鸟,日夜哀鸣而咯血,染红了漫山遍野花朵,因而得此名。这里的杜鹃花儿,为什么这样鲜艳这样红,是英烈的魂魄注入了这片土地,是英烈的鲜血浇灌了这片土地。

在这经过岁月点化和沉淀的平静大山里,忽而发现在这里与杜鹃花遇见,可以洗涤灵魂的尘埃,走出心的疆域。爱恨悲欢千回百转,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灰飞烟灭云消雾散。

下山有两条山道,有远有近有难有易,路近,必然难走,山道崎岖险峻;路远,相对易行,山道也就路大平缓。依据自身状况,听从镇上向导建议,不敢贸然弯道超车,下的是一条绕行的远路。由曲径幽竹、藏兵道,经迷踪道下到山脚张冲村。向导也一路娓娓道来这座山,、口口相传的一个个神奇、悲壮、凄婉的故事:女娲在此熔五彩石补天福佑社稷、东晋桓温在此筑城对抗朝廷、元末陈友良在此安营扎寨与朱元璋争夺天下、明初蓝春逃出京城在此设寨招兵抵抗、抗日健儿在此与日寇浴血奋战,一寸山河一寸血……

纵然过去了上百上千年,故事依旧在岁月的轮回里静水深流,与这青山恒久不变,与这绿水源远流长。

举头仰望绽开在湛蓝天空上多情的太阳,回首远眺山峰俊俏叠翠风光旖旎,文化底蕴浓厚的寨山。它们千百年来,一直默默高悬苍穹矗立大地,用自己仁慈的光芒宽厚的胸膛,庇佑着这里子子孙孙,也让人们深切地感受着人间的冷暖和大自然的神奇。

人,在得意与失意之时,需要时时去上山去看山去读山,让山提醒自己,去完成从心浮气躁到心静如水的蜕变。平日里被泯灭的那份灵动,此时会抵达一个丰盈的灵魂,宁静而高远。

寨山,它比不上黄山松奇石怪,也没华山险峻陡峭,更没泰山“五岳之首”“封禅祭天”的尊贵。却是故乡一座有着传奇故事的山,一座故乡人人所仰慕“覆釜晴岚”一处绝美的山。

再读马仁山

奇峰异石嘉木修竹的马仁山,是一座让人魂牵梦萦的山。这八百里皖江风情画廊里一桢秀美山水,有黄山的瑰玮、武夷的秀逸、九华的层峦叠翠、雁荡的丛石嶙峋。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士或登临或隐居。周瑜、黄盖挥戈饮马月亮湖畔;王翀霄、李晕、陈商结庐筑室栖息双桂峰下;徐杰、景燮那脍炙人口《双桂峰》《游马仁山》吟哦在鬼斧神工石壁旁;包拯不辞万里五临峭然兀立直冲云霄的擎天柱前;肖云从面对峰石俊秀林木森森,蘸着墨黑的洗砚池水,在《太平山水图》中的《繁昌山水》画纸落下一笔;谭震林将军在繁昌保卫战七战七捷后,策马扬鞭行走在层层叠叠的楠木林里,殚精竭思谋划着对日寇一场新的战役……

在一个“爱汝玉山草堂静,高秋爽气相鲜新”的日子,我又一次来到马仁山。没去太阳洞、月亮洞,也没去天下第一福鼎、人祖文化园,更没走绝壁天梯玻璃栈道、飞龙玻璃桥。而一如既往地去循着一条攀缘月亮山上的古道,拜谒隐匿在荆棘杂树丛中,被遗弃的一截截残缺不全的往日登山石阶。四十多年前,与几个文青前来踏青,行走在垒筑在峭壁绝岩中一条崎岖山道石阶上。面对群峰叠似岛屿,危崖惊险欲坠,溪流于壑谷幽深处忽隐忽现,山野一派恬淡娴静。我们一路欢声笑语吟诗作赋,忽然发现竹林深处有几幢青砖红瓦房。哟,莫非是陶渊明笔下那个世外桃源。这哪是什么源,是麻风病院。一个上了年纪的山里人,打从身后上来,我们不由得恐惧地骤停脚步。麻风病是一种人类古老的极易传染性疾病,人人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世人称此病人聚居地为“恶魔之地”。山里人瞅着我们一脸惶恐,别怕,搬走好几年了。莫大的恐惧远去,惬意与愉悦陡然平增。山道极其崎岖,宽仄不一,或陡峭或险峻。上山也只有这条道,上了月亮山然后才能抵达太阳山等诸峰。好在有石头垒成的阶梯,不然只好望山兴叹。我们兴趣正浓心劲正足,眼一直向着高处,心一直想着巅峰,从未顾及脚下一层层石阶的前世今生。

山里人说,这些石阶是由麻风病人所垒成的。咯噔一下,我们的心又骤然沉重起来。不由得俯身抚摸石阶,能分明感受到筑路人尚存的温润,筑路人命脉的萌动。潮湿雾起的双眸前,一帧帧零碎画面还原筑路的场景:他们仰起斑块结节横生面目全非的脸,极力睁着兔眼用歪斜口角喊着开山取石的号子;用麻木溃疡的肢体肩扛背驮着石块,匍匐着向山巅挪移;用畸形畸变的猿手爪手握着锤子与钢凿,让不规则的石料切割成石条;气喘吁吁拖着肢端残废的身躯,竭尽心力手脚并用凿挖山道……“叮叮当当”锤子与钢凿与石块撞击声,“哎嘿哟咳”号子,至今仍在山谷回荡云端响彻。这些病患者是用鲜血与骨骼筑成一层层台阶,用生命与灵魂延续一条长长山道。一旦被此病奴役,就注定永远囚禁于大山里。在死亡边缘里徘徊的他们,十分清楚:明天的太阳是不是属于他们的,月盈月亏能看几回;也知道等不到那山道延伸到山巅,去遥望长天一色群峰逶迤;更明白死后的尸骨也会做特殊处理,不能如常人入土为安。在病痛里种植绝望更会生不如死,在绝望里种植病痛更会痛不欲生。执着地遵循自己内心天道,生命就有流星似的亮度,即使稍纵即逝,也会在暗黑的天幕划道痕迹。我曾怀揣疑惑,医院服务过的医生。他说,这些患者,就是为了敬畏一息尚存的生命,感恩给予爱与宽容的国家。患者们前赴后继不遗余力筑成这条山道,写就成这首“人”字的诗。这条登山古道,是口口相传的一首诗一首歌一幅画,书写在天地间,镌刻在层峰叠嶂的马仁山里。比文字比音符比墨迹,更具有穿透力更具有不朽!

从那以后,稍有闲暇,或城里日子待久了身心俱疲,或尘世纷至沓来的扰乱,让人迷惘循不着最初既定的路。我就会来到马仁山,来到月亮山这条由麻风病人筑成的登山道。拜读用生命写出的这首“人”字的诗,进行一场深度的沉思与静悟,唤醒蛰伏于精神里对生命的敬畏与感恩。高不过九华,险不过黄山,秀不过庐山的马仁,层峦起伏,丘壑跌宕。它是大美繁昌的一首诗;一幅画;一首唱不完的歌。幽、险、秀、奇的马仁,从苍茫辽远的历史中走来,岁月沧桑,它已经成了中华灿烂文明史中的一部不朽经典中的一页。那镌刻在悬崖绝壁上的层层古道石阶,就是这书页里一个韵律,一笔墨痕,一节音符。

END

作者简介

程自桥,笔名碧流。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老年报》《新民晚报》《安徽日报》《新安晚报》《江淮晨报》《古今故事报》《杂文选刊》《作家天地》《老年之友》等报刊媒体。偶有作品入选选刊或被转载,也有数篇获省、市各类文学奖项。

征稿启事

各位会员好,为进一步做好会员服务工作,展示会员文学成就,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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