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

孤独流离的童年出生在流亡地罗马的西班

发布时间:2023/1/28 20:57:38   

引言

胡安·卡洛斯与许多历史上的帝王有亲缘关系,自天主教双王开始的哈布斯诸王以及以路易十四之孙菲利佩五世开始的波旁诸王,此外,还包括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以后的几位国王,由于以往几百年的联姻,他与意大利几个王国的国王,与德意志和奥地利几个王族的领袖都有血缘关系。

总之,他几乎与欧洲绝大部分王族都沾亲带故。但是在当时,没有人敢断言,他肯定会接过那柄金灿灿的权杖,因为即使他的父亲——法定国王——也只是徒有虚名。“法定国王”胡安共有四个子女,依序为皮拉尔公主、胡安·卡洛斯王子、玛加丽达公主和阿方索王子。

上一代的厄运并没有消失,它的神秘阴影又降临到这个家庭。玛加丽达从出生就双目失明,而小儿子阿方索在14岁时因手枪走火而死于非命。

胡安·卡洛斯是幸运的,他是个漂亮健康的孩子,发育良好,像所有的儿童一样喜欢各种游戏,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吵吵闹闹,喜欢吃巧克力甜食,喜欢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但是他生而为王子,并且已被父亲立为王储,他未来的生活历程就不同于其他同龄的孩子,也不同于未被立储的姐妹和弟弟,因为他的父亲一心想把小胡安——胡安·卡洛斯的爱称——培养成一位英明的君主。

小胡安在罗马生活到4岁,世界大战把罗马卷入旋涡之中,于是他的父母决定搬到瑞士莱蒙湖畔的洛桑。

他们一家住在洛桑的皇家大饭店。那个时期他们总是缺钱,连小胡安都感到受了影响。饭店对面有一个甜食店,小胡安对那里的巧克力垂涎三尺。可是口袋里没有钱。他想了个点子,决定用别人送给他的一支金笔和饭店看门人作交易,看门人很沉得住气,他只付给那个馋嘴小男孩5个法朗,然后他迅速把金笔藏在口袋里。堂胡安知道后,叫人给看门人又送去10个法朗,换回了金笔,他对那个嘴里填满巧克力的小男孩说,“瞧,你让我损失了10个法朗。”这就是胡安·卡洛斯在5岁左右时的第一次商业活动,以亏本告终。

小胡安在圣母会神父们的指导下,在弗里堡圣琼镇的罗莱学校开始接受启蒙教育。他8岁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他的父母要离开这个宁静的中立国前往离西班牙更近的葡萄牙居住。

他们把小胡安托付给神父们,自己带着其余的三个按于到滨市伊什图里尔安顿下来。自那时起,未来的西班牙国王开始了离开家人独自生活的经历。

他在圣母会学校里学习时,有一位西班牙教师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个人就是欧亨尼奥·维加斯。此人曾担任过堂胡安的政务秘书,是个忠实的君主派人物。他根据堂胡安的把儿子造就为“名副其实的真正的天主教徒和西班牙王子”的指示,每到学校单独给小胡安上课。他不仅传授知识,更多的是从品行、道德方而教育未来的国王,他是个所谓“旧式人物”,对王子的要求很严格,甚至连外出乘出租车这样的事他都要严加限制,他不希塑王子娇生惯养。他把最正统的宗教观和君主制的思想灌输给王子。也教导他为人之道。维加斯忠心耿耿,实际上充当了小胡安的第二个父亲。

小胡安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特殊待遇,任何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和大家一样,不愿意成为羊群中的骆驼而被孤立起来。他作为王子必须接待来访的西班牙忠君派人士,而那些人,特别是女士们,按照传统礼节向这个8岁的王子行吻手礼或者深深地鞠躬,小胡安总是应付不了这种场面。他向任何一个怕羞的男孩一样,红涨着脸,躲在一旁。他的老师维加斯只好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一位王子应该如何礼节周全。而他最欣赏的礼节是不拘小节,他曾经对所有的人说:“我的朋友们可以叫我小胡安。”这就是说,没必要随时随地对他鞠躬,称他为“殿下”。

给他上过课的神父们对他印象很深,一致认为他是个智力正常,发育良好的孩子,他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学习成绩中等偏上,理解能力强,有责任感,性格开朗,非常贪玩,热衷于王子,但首先是孩子。

各类运动和游戏,和伙伴们在一起时总是大叫大嚷,总之,他是在学校里,教师们用法语授课,所以小胡安的法语比母语还流利。假期与家人团聚时,他的西班牙语迅速恢复过来。但是在一段时间内,他发不好卷舌音R,为此他下了功夫,他必须从各方面都成为一个标准的、地道的西班牙人,尽管他从出生起就和全家一直在欧洲流亡。

多年之后,西班牙著名传记作家何塞·路易斯·比拉里昂加曾问过胡安·卡洛斯国王,“您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西班牙人吗?”对此,国王回答道:

我……永远都记着西班牙,永远!我觉得,从我还在摇篮里,父母就对我说西班牙。事实上,唯一让我父亲兴奋的话题就是西班牙和与之有关的一切。

他与西班牙的联系之一是与西班牙流亡者的接触。假期他到伊什图里尔去与家人团聚,他的父亲胡安的周围总有一些来自西班牙的人。在里斯本的海滩上也能见到不少为当时国内政权所不容的人物。比如胡安的智囊之一萨因斯-罗德里格斯。他是个学者,大学教授,曾长期为阿方索十三世效力。在里斯本居住时,他常邀请小胡安和他的姐妹及弟弟到家中作客,他的女仆做的西班牙式巧克力让孩子们大快朵颐。他在回忆录中谈到小胡安时写到:

小胡安从小就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小伙子,长得漂亮。只要同他一起散步或一起到某个地方,总是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孩子气量大,生来懂礼貌。他幼年时,我同他打过乒乓球,他显然打的比我好,但留心着让我赢。我表示不满,他却说:

“不是的,是您赢了,真的。”

我知道他是出于客气才故意输的。

有一次,我在希拉尔达村的花园里看到来了一个乞讨的穷人,那时他们雇佣的瑞士女佣给了小胡安一枚两个半盾的硬币要他去给,小胡安觉得少了些。

女佣坚持说:“不要多了。行了。这足够给一次了。”

小胡安说:“是的,大家都会讲,这足够了,但我想我应该多给一些。”

他的这些特点表明了王子身份在他思想行为上留下的深深印记。他不是个前途有保障的王子,这一点影响了他的生活。动荡的生活环境,大人们对家族和国家命运的沉重的话题,所有人对他的充满压力的期许,这一切潜移默化地塑造着小胡安的性格和气质。他比别的孩子早熟,有时会表现出非常庄重,有时非常谨慎,而最突出的是他时不时流露出的忧郁表情。有时,当孩子们都玩得很开心时,他却突然离开大家,独自静静地坐着沉思,眼睛里饱含着一个8岁男孩不应有的忧愁。甚至在他成年之后,他也常常会显出悒悒不乐的样子,以致于人们称他为“忧郁王子”。这也许是一个出生在流亡地的西班牙王储为未来所付出的代价之一。

小胡安的忧愁是有先兆性的,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成为一场争夺战的交点,他将又远离家庭独自走上人生旅程,独自去面对政坛上的明争暗斗。那时,他只是王子,不再是孩子。他的童年比大多数孩子的童年都短。

就在那时,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而西班牙的局势却并不乐观。它不是战胜国,也不是战败国,佛朗哥政权在战时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勾勾搭搭,为纳粹提供机场、港口和各种军用物资,甚至还派遣“蓝色师团”与德国人协同作战,进攻苏联。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把西班牙政府看作是轴心国的伙伴,只是由于某种时间问题,西班牙才未直接参战。所以,联合国在年通过一项决议,要求各国从马德里撤回外交使节。一时间,首都的各外交使团纷纷撤离,最后只有两家尚按兵不动:葡萄牙使馆和罗马教廷的使馆,西班牙由于佛朗哥的亲法西斯政策而处于空前孤立的境地。佛朗哥名声扫地。

而堂胡安则不同,他不仅不是法西斯分子,而且恰恰相反,他一贯支持盟国,他本人对法西斯有抵触情绪,这位王位继承人、西班牙的法定国王明智地在艰难的流亡生涯中接触了社会发展的真谛,认识了民主的特点与作用。因而,他同情并支持反法西斯运动,甚至亲身参与。

年,他曾经帮助杜勒斯——当时是美国在欧洲谍报工作的负责人——把战略物资运送给意大利抵抗运动游击队,他的姐夫、马洛内伯爵是自由派抵抗运动的成员,他负责这次行动。由于形势的限制,他们只能组成一个小组,用人力运送这批物资。胡安和其他人一样,扛着40多公斤的负荷,爬到海拔多米的阿尔卑斯山上的某个地点与游击队接头。山上白雪茫茫,寒气刺骨,近处有德军巡逻队带着军犬在巡察,德国兵们没想到在岩石后面躲藏着几个身着便装的男人,他们正在帮助游击队。他们更想不到的是,这几个人中那个身材最高大魁梧的竟是西班牙的法定国王。国王冒着生命危险去联系的是共产党的游击队,他本人以及他的几位追随者从本能出发并不喜欢这种合作,但是大战打开了他们的眼界,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们的政治观,他们对敌人和盟友,对君主制的敌人——民主势力有了新的认识。他们倾向于盟军,倾向于盟军一翼的民主力量。

这次任务完成以后,马洛内伯爵热情拥抱了堂胡安,并对他说:

“你在拿生命开玩笑。”

“我必须生命并边样的事,”堂胡安回答,“从内战起,我就货得应该考验我自己做一个战士的能力。”

年2月4日召开了雅尔塔会议,斯大林、丘吉尔和罗斯福讨论了一系列决定世界命运的大事,其中之一是对西班牙佛朗哥政权的否定,因此,堂胡安回国即位几乎成定局。

这位法定国王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向国内——被佛朗哥的铁腕政策严密地封闭着——展开了宣传攻势。他发表了“洛桑宜言”,文中他阐述了自己对佛朗哥政权和君主制的看法:

佛朗哥建立的制度从最初起就受到轴心国列强极权制度的启发,它与我国人民的秉性和传统是完全相抵触的。今天,在内战结束六年之后,这种制度与这场战争给世界造成的形势是完全不相容的。而这个制度所采取的外交政策也将危及我国的前途。

唯有传统的君主制是和平与协调的工具,它能使西班牙人和解。唯有君主制可以通过一个确有成效的法制国家来获得世界各国的尊重,并且实现秩序和自由的有机结合,而这正是国家的基督教观念赖以生存的基础。千千万万具有不同思想意识的西班牙人都坚信这条真理。他们看到,君主制是唯一能拯救西班牙的体制。

在善于调停、主持正义和具有宽容态度的君主制度之下,为民族利益所要求的任何改革都可以进行。首要的任务是:立即由公民投票通过一部宪法,承认人的一切固有权利并保障有关的政治自由,建立一个由全国选举产生的立法代表大会,承认地区差异,进行广泛的政治大赦,对财产进行公平分配,取消不公平的社会对立;这类社会对立不仅为基督教教规所反对,而且与我们时代的政治、经济要求也大相径庭。

堂胡安对佛朗哥的公开指责和对自己未来政体的构想显然极大地刺激了这位独裁者,他们二人之间就西班牙政权的归属的斗争步步升级了。

年,佛朗哥和他控制的议会抛出了继承法,一方面宣布西班牙仍是一个王国,给他的统治披上君主制的色彩,另一方面又利用某些条款实际上剥夺了堂胡安的继承权,而与此同时,法律性地规定国家元首佛朗哥有权在任何时候向议会提出以国王的身份或摄政者身份继承他职务的人选。

在国际上处于劣势的佛朗哥仍想继续顽抗,以延长他本人的统治,为此他不惜付出血的代价,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国际风向突然变了,变得超出许多人的预料。反法西斯战争结束后,旧有的矛盾消失了,新的矛盾又出现了。西方人认为,反共成为主流,苏联等民主国家对他们构成了最大威胁,而佛朗哥的坚定反共立场给他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们不愿牺牲掉这样一位干将而换来一位要与内战中失败的左翼人士讲和的国王。于是,联合国撤消了原有的孤立佛朗哥的决议,各国使节们又返回马德里,邻国已封闭的边境重新开放,一向标榜是自由民主堡垒的美国向西班牙的独裁政权提供物资使之摆脱困境,堂胡安明白了,推翻佛朗哥的计划将成泡影,他被西方列强不体面地要弄了。

堂胡安的身份与历史使命是与生俱来的,他希望把君主制引向民族和解和民主的模式。为此,他在国内外不利因素的重压下,决定把目光放得更远些,而在眼前措施上做些让步,使之更富于弹性,也就是“曲线救国”的方针。他曾说过,只有通过佛朗政权,西班牙才能恢复君主制。也就是说,他要利用这个矮个元帅来达到他创立民主君主制的目的。

佛朗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全名是佛朗西斯科·佛朗哥·巴蒙德,一个标准的旧式军人,还在托莱多陆军学校时,他就“超过了所有的人。他最强硬,最守纪律,最冷酷,最严厉。但是,他也最公正。他不喝酒,不吸烟。不近女色,出于胆怯或者是冷淡。”他思想极端保守而反动,崇尚血腥的暴力。他在北非摩洛哥驻防时,曾向战场志愿医务人员的负责人拉维多利亚公爵夫人赠送了一个大花篮表示感谢,篮中放满了鲜红的玫瑰,而玫瑰丛中竟有几颗被镇压的摩尔人造反者的人头!他当时只是个陆军中校,以后随着军阶的上升,其镇压的规模和程度也大幅升级,他信奉一句名言:“宝剑一旦见过血,它就不会停止杀人。”他率领他的军团用血与火扑灭了阿斯图里亚斯的矿工起义,他是踩着满地血迹进入希洪和奥维耶多的。内战中,他对共和派的屠杀足以使他与希特勒在二战中的残忍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是,希特勒主要杀外族人,而他杀的是同胞。

内战结束以后,他作为战胜者立刻接管了国家的全部权力,他戴上了元首的桂冠。在那个时代,他急切地模仿德国“元首”希特勒和意大利“领袖”墨索里尼,除了给自己加上“元首”的头衔之后,还把自己凌驾于议会和法律之上,实行了全面独裁,取消了任何一部现代宪法所应包括的起码民主权利,如政党、言论、结社自由等等。在佛朗哥的统治下,西班牙的一切都服从于元首的意志,他曾经说过,“我不允许我的大臣们讨论我的命令。我发命令,他们服从。”

从表面上看,西班牙的一切都一致了,都被清洗过了。西班牙变成一个寂静的世界。

堂胡安欲达到他的目的,必须与这位人物打交道。

在此时,他们二人想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恢复君主制应从何处着手。堂胡安知道,他不具备“从大门进入西班牙”即位的条件,但是他的继承人胡安·卡洛斯可以,他可以回到祖国去为父亲的即位和自己日后的即位做准备。佛朗哥想到的是,他无法控制堂胡安,但他可以重新塑造一位未来的国王,王储毕竟才10岁。就这样,他们二人斗争的焦点集中到小胡安身上。

年8月25日中午,在圣塞瓦斯蒂安外海五海里处,堂胡安亲自驾驶“萨尔蒂略”号快帆船等候着。接着,由一艘扫雷艇护航,佛朗哥乘坐的快艇“苍鹰号”也到了。这是西班牙法定国王和西班牙独裁者——无冕之王的首次会晤。

三个小时会谈的中心议题是王储的教育。佛朗哥认为,几代王子都受到了外国教育的不良影响,他希望年幼的王储胡安·卡洛斯回到西班牙接受适宜的教育,并且将受到符合他身份的礼遇。而堂胡安对此充满疑虑,他不希望自己的长子经过佛朗哥的调教被塑造成独裁者的接班人。这次会谈未达成任何具体协议。

然而,事隔两个月,堂胡安的态度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同意把胡安·卡洛斯派回国上学。他在以后的一次公开谈话中阐述了他的观点。他说:“我的责任是无论后果如何,我都要把我的儿子教育成一个西班牙人。在这方面,也像在其他所有方面一样,我履行我认定的责任。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可能会有一天,为了在西班牙恢复君主制,我的儿子必须作出牺牲,并且要承担责任,这种责任由于可能出现的局面而变得艰巨。我也知道,自那一刻起,君主制的复辟和巩固要求我付出代价——将我排斥在外。”

事情就这样定了。小胡安将离开父母,回到佛朗哥统治的西班牙。

这时,还在里斯本海滩上奔跑的金发男孩并不知道无忧无虑的童年即将结束,他的弱小的肩膀将扛起一份连他父亲都感到沉重不堪的历史负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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