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随着转动了千年的历史车轮，便沉淀出了爱国文化。从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到徐锡麟的“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再到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今天笔者便和大家分享一下陆游的这首《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

《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陆游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散译

回想当年，驰骋万里为了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单枪匹马奔赴边境保卫梁州。如今防守边疆要塞的从军生活只能在梦中出现，梦一醒不知身在何处？如今只有一件当初出征时穿的貂裘，但是早已积满灰尘变得又暗又旧。

胡人还未消灭，自己的双鬓边已呈秋霜，因为忧国而感伤流出的眼泪只好让它白白地淌流。这一生谁能预料，原想一心一意抗敌在天山，我的心始终在前线抗敌，现在人却一辈子老死于沧洲！

赏析

先看词的上片，“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开头两句，词人再现了往日昔日的壮志凌云，奔赴抗敌前线的勃勃英姿。“当年”，指年（乾道八年），在那时陆游来到南郑（今陕西汉中），投身到四川宣抚使王炎幕下。在前线，他曾亲自参加过对金兵的遭遇战。“觅封候”用班超投笔从戎、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典故，写自己报效祖国，收拾旧河山的壮志。《后汉书·班超传》载：班超少有大志，尝曰，大丈夫应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自许封侯在万里”出自陆游的《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两句表达的意思不尽相同。“当年万里觅封侯”，一个“觅”字显出词人当年的自许、自负、自信的雄心和坚定执着的追求精神。“万里”与“匹马”形成强烈对比，单枪匹马征万里，乃是莫大的勇气与毅力。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在南郑前线仅半年，陆游就被调离，从此关塞河防，那豪雄飞纵、激动人心的军旅生活历历在目，时时入梦，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强烈的愿望受到太多的压抑，积郁的情感只有在梦里才能得到宣泄，也只能时时在梦中才能达成愿望。而梦醒不知身何处，只有旧时貂裘戎装，而且已是尘封色暗。一个“暗”字写出岁月的飞逝，人事的消磨，化作灰尘堆积之暗淡画面，心情饱含惆怅。

这里借用苏秦典故，说自己没有受到重用，未能施展抱负。据《战国策·秦策》载，苏秦游说秦王“书十上而不行，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大意为：苏秦十次上书游说秦王都没有成功。现在他黑貂皮衣破了，百两黄金也用光了。资用匮乏，不得已离开秦国回家。文中苏秦说秦王不行的狼狈之状与发迹后荣归故里的踌躇满志形成鲜明对比。陆游也是于此形成对比，忆往昔峥嵘岁月，奈何如今只得独坐沧州，愁字当头。

下片则进一步抒写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跌入更深沉的浩叹，悲凉化为沉郁。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这三句步步紧逼，声调短促，说尽平生不得志。放眼西北，神州陆沉，残虏未扫；回首人生，流年暗度，两鬓已苍；沉思往事，雄心虽在，壮志难酬。“未”“先”“空”三字在承接比照中，流露出沉痛的感情，越转越深：人生自古谁不老？但逆胡尚未灭，功业尚未成，岁月已无多，这才迫切感到人“先”老之酸楚。“一事无成霜鬓侵”，一股悲凉渗透心头，人生老大矣。然而，即使天假数年，双鬓再青，也难以实现“攘除奸凶，兴复汉室”的事业。“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云外华山千仞，依旧无人问”。所以说，这忧国之泪只是“空”流，一个“空”字既写了内心的失望和痛苦，也写了对君臣尽醉的偏安东南一隅的小朝廷的不满和愤慨。

下片的最后三句“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总结一生，反省现实。“天山”代指抗敌前线，“沧洲”指闲居之地。词人没料到，自己的一生会不断地处在“心”与“身”的矛盾冲突中，他的心神驰于疆场，他的身却僵卧孤村，他看到了“铁马冰河”，但这只是在梦中，他的心灵高高扬起，飞到“天山”，他的身体却沉重地坠落在“沧洲”。“谁料”二字写出了往日的天真与此时的失望，“早岁那知世事艰”，“而今识尽愁滋味”，理想与现实是如此格格不入，无怪乎词人要声声浩叹。“心在天山，身老沧洲”两句作结，先扬后抑，形成一个大转折，词人犹如一心要搏击长空的苍鹰，却被折断羽翮，落到地上，在痛苦中呻吟。

感悟

词人作这首词时，已年至古稀，身处故地，未忘国忧，烈士暮年，雄心不已，这种高亢的政治热情，永不衰竭，“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爱国精神形成了词作风骨凛然的崇高美。但壮志不得实现，雄心无人理解，虽然“男儿到死心如铁”，无奈“报国欲死无战场”，这种深沉的压抑感又形成了词作中百折千回的悲剧情调。词作说尽忠愤，回肠荡气。

陆游这首词，确实饱含着人生的秋意，好似辛弃疾的《破阵子》“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都是对时光易逝的感慨，对壮志难酬的喟叹。但由于词人“身老沧洲”的感叹中包含了更多的历史内容，他的阑干老泪中融汇了对祖国炽热的感情，同时也反映了一位爱国诗人的坎坷经历与不幸遭遇，所以，词的情调体现出幽咽而又不失开阔深沉的特色，比一般仅仅抒写个人苦闷的作品显得更有力量，更为动人。

参考资料：史双元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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