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雨意象作品离不开“苦雨”情结,但其中的“苦雨”内涵却各不相同。春雨绵绵,似大好时光一去不返;秋雨霏霏,如情人依依惜别,恋恋不舍。而冬雨的“苦”则更多地放在了家国和人生等较为宏观的价值之上。 (一)忽发中原念——寂寥愁苦的冬雨 古代许多文人士子出于种种缘由有羁旅的经历,南方地区的雨期、雨季、雨量都呈现出与北方不同的样貌,令来自北方的诗人耳目一新。然而,新事物的出现并没有让诗人感到欣喜,反而心生寂寥,更加悲愁。这种悲愁,释为“思”。
受儒家思想影响,文人们离开家乡客居在外,立志在有限的人生里实现个人最大的价值,当典型的环境元素发生改变,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敏感就會立即被激发,成为抒发乡愁的引子,“愁损北人”的冬雨就成了环境中最明显的“异常”,怀乡思绪也更容易被勾起。
在江南的冬雨中,苏辙“忽发中原念,貂裘据锦鞍”(《寒雨》),感慨南北气候殊异;在冬雨声中,刘基睡梦迷蒙之际“错认还家梦是真”(《宿贾性之市隐斋》);袁华在冬雨中蹒跚前行,夜半时分,也只能听着夜雨“卧听耿不寐,怀乡思悬悬”(《柳塘轩听雨与谢子兰同赋》)。诗人在朦胧又鲜明的冬雨中,陷入梦境和现实交织的愁绪中,久久不能脱离。
有时,诗人也会看着风雨中的梅花,想起久久未回的家乡。如杨万里《雨中梅花》“客里清愁自无奈,却教和雨看梅花”。诗人敏锐的心理最善于捕捉物候的变化,风雨中的梅花宛若诗人一样,同是天涯风雨中,漂泊之感激增。 冬雨阻碍了人们的出行,也拖慢了游子收到家书的速度。古代民间通信仅靠驿站传递或信鸽,虽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通信需求,但是限制条件较多,天气就是其中之一。
如谢元汴《冬雨歌》: 雪以冱冬雁来宾,晴冬之雨亦雪然。 衡南既无雪与雁,一雨三日感苍天。 雁不来兮雨不止,歌雪哭雪送残年。 先有大雪闭塞,后有冬雨连阴,载着家书的鸿雁和冬雨持续对峙,连累诗人只能按捺愁绪,在等待中度过残年。
(二)冬雨害粢盛——不怜民生的冬雨 在大部分诗人眼中,冬雨是不合时机的,所以作品中也多以为官的角度,将冬雨中农民的惨遇表现出来,以此暗示统治者应敬天事地、勤政爱民。比如,陶安在《送庸田佥事》中感叹:“伤心今岁夏秋月,甘雨不降禾苗枯。海潮东回救不得,老稚无异涸辙鱼。”前有夏秋旱灾,后有冬雨不止,附加沉重赋税,使得百姓如同“涸辙鱼”一般,垂死挣扎却了无希望,诗人走在泥泞的路上,却只能大呼“我愿岁丰水旱无,公赋早输私有储。”
何景明《冬雨叹三首·其三》和倪岳《冬雨叹》同样以冬雨为背景,悲慨冬雨中的惨烈民生。何景明诗中“日傍雨脚下平地,风外涛头冲远天……城下饥乌啄死人,苍鹰侧来怒相攫”,视线从天气状况转到眼前的城和街,连乌鸦和苍鹰都是饥饿的状态,更不必提普通人的生活该是何等惨状。倪岳诗中“窗前乱脚雨如麻,窗里孤踪泪成血……新坟已筑高嵯峨,旧坟犹作荒坡陀……寒灯冷雨愁转长,忍听东邻夜深哭。晓起邻翁来致辞,丈人虽苦何足知。谁家葬母水盈坎,腊月庚申从葬师”,视角转换与何景明诗相似,只不过,倪岳诗以“新坟”和邻居家夜晚传来的哭声,暗示死亡人数之多,以此表现冬雨的“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