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末民初时期,发生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事儿。
苏和,大约十八九岁,身躯彪悍,平日给牧主巴特尔放羊为生。
这天,他愁眉不展的走在雨后的大草原上。
他想采点儿蘑菇,可蘑菇们似乎都在躲着他,一上午,采的不到半篮子。
他右手拎着篮子,左手抱着一只肥硕的兔子。
这只兔子是他唯一的亲人,是的,唯一的亲人,他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母亲也在他十三岁时因一场急病离开了他。
一只苍鹰,在他头顶上盘旋,雨下了一天一夜,它可能也饿坏了吧。
突然,他怀里的兔子挣脱出来,蹦到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斯琴,快回来,你想做老鹰的早餐么?”
“斯琴”是蒙古语“智慧”的意思,他的名字“苏和”则是“斧子”的意思。
七月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草稞子没过了人的小腿肚儿,一转眼,斯琴不见了。
“斯琴,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苏和大声呼喊着。
昨天暴雨袭来之前,先刮了一阵昏天黑地的狂风,苏和忙着往回赶羊,等回到家,却发现少了五头羊,巴特尔格外开恩,仅让他赔付两头羊的钱,所以他想采点儿蘑菇卖给山外人,好早一点儿把这窟窿堵上。
斯琴是他捡来的野兔,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一直精心照料它,眼看斯琴日益肥大,有人想买走吃肉,可苏和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愿失去斯琴。
这时,从对面走过来一个干瘪的老头,背着干柴和锅,一边抬头看天上的苍鹰,一边左右不停张望。
两人走近,老头瞟瞟苏和拎的那半篮子蘑菇,脸上挤着笑。
“小伙子,找蘑菇?”
苏和瞅了他一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马上,这种感觉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嗯,找蘑菇,你在干嘛呢?”
“我嘛,跟你一样,也找蘑菇。”
突然,他“咦”了一声,一股欣喜涌上脸庞,随即蹑手蹑脚地朝一个方向贴了过去。
苏和停住了脚步,满腹狐疑地看着老头,只见老头麻利地取下锅,轻轻向前挪着,脸上的欣喜被紧张取代,额头上甚至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猛地,老头把锅扣到草地上,又迅即在锅上覆满干柴,点着干柴后,老头脸上又恢复了欣喜。
“你在干什么?”苏和走过来问。
“炮制药材。”老头得意洋洋地说。
“炮制什么药材?”
“蛇盘蘑啊,这可是跟人参鹿茸犀角一样珍贵的药材啊!”
“蛇盘蘑……”苏和挠着头,一副困惑的样子。
“没听说过吧,今天让你长长见识,这毒蛇最机灵不过了,看见天上有老鹰,就把身子盘在蘑菇盖下面躲起来,趁它不注意,猛不丁儿用锅扣上,铺上干柴大火烘烤,约摸着毒蛇和毒蘑菇都烘成干了,再掀开锅,在山外的大药房,这可是抢手货呢。”老头看看熊熊燃烧的干柴,眉飞色舞侃了一通,然后,满意地蹲在旁边“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
苏和一听到“抢手货”这几个字,心思一动,他脚边有一块石头,踢了踢,能踢动,但挺沉。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头突然问。
“苏和……”
“哦,二十年前,我迷恋山外的花花世界,抛弃了我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临走,给我的孩子取的名字就是……”他的话注定说不完了,只见他流着血的头一歪,软软栽倒下去,苏和红着眼睛,手里紧紧抓着一块沾满血的石头。
火势渐小。乌黑的锅底露了出来。
苏和忽然想起了斯琴。
“斯琴,斯琴,出来,我要发财了……”他在锅的附近又吆喝着找了一大会儿。
奇了怪了,往常,只要他一喊,斯琴总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可今天,斯琴仿佛钻到了地底一般。
苏和骂着,回到了青烟袅袅的锅前。老头还是那个姿势躺着,只是脸上已经被血糊满,眼睛睁着,显得很狰狞。
苏和蹲下身,把灰巴拉干净,猛吸一口气,掀开了锅。
掀开锅的一霎那,他惊呆了!
哪儿有盘着的毒蛇干,只有一个烤蔫儿了的蘑菇干!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蘑菇干旁边一个被枯草掩盖的洞穴里蹿出一条黑色的大蛇,张开血红的嘴巴,冲他的脸上咬了一口。
毒性很快发作了,苏和痛苦地在草地上抽搐,这时,他感觉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在他脸上的伤口来回舔,啊,是斯琴的舌头!
它终于回来了,也许,它察觉到了这条毒蛇,所以就逃之夭夭了吧,可它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苏和的视线渐渐模糊,他似乎看到斯琴被毒蛇牢牢缠住,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熄灭了。
其实,如果他砸向那个老头的石头晚一会儿落下,他会听到那个老头说,二十年前,他临走时,给他的孩子取的名字就是——苏和。
蛇守财,兔敛财,农谚:蛇盘兔,必定富